牠们的把戏,他学了八九分像。

    他很受用。

    「难道你不知道我跟他们是同类?」

    是的,他也成为了牠们。

    「你知道什么样的艺术品最值钱吗?绝响之作最有价值了。」酷拉皮卡说,他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如果将你的手指一根根的扳下,你的作品一定会被更好的人欣赏。」

    酷拉皮卡戏謔般的玩弄着艺术家的手指,吓得对方脸色惨白,话都说不出来。他继续说:「我这边也有识货的人,如果把你的手指当作艺术品献出去,说不定还能和火红眼并驾齐驱呢!」

    他从口袋中抽出一把锐利的小刀,刀刃擦过锁链时发出清脆的鏘鏘声。

    那么不经意,又那么刻意,宛如响尾蛇沙沙作响的威胁。

    「对了,不知道担任你保鑣的黑帮里有没有同好,我相信他们会欢迎这样的机会。」

    指尖滑过手上大大小小的茧和留下的粗糙疤痕,酷拉皮卡思量着万一需要,他该从何下手才好。

    他不喜欢伤害人,但他是认真的。

    他说得出口,他就做得到。

    好在这个艺术家是个胆小的人,他立刻跪地求饶:「不!求求你!」

    「把火红眼给我。」

    「不要折断我的手!拿走吧……把火红眼带走,拜託你放过我!」

    一声哀求之后,空气是凝结的,谁也没说话。

    酷拉皮卡慢慢地松手,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了。拿起火红眼,他二话不说就往天窗的方向走去。

    「死神。」

    临走前,他听见艺术家在背后自言自语。

    死神吗?也许吧。

    「奉劝你注意自己的言词,死神也许还比我仁慈。」

    酷拉皮卡头也不回。一如往常,他隐藏自己的面容,以防后患。

    「不杀,我也能够让你生不如死。」丢下句话,他便消失在漆黑的门外。

    离开艺术家的工作室,酷拉皮卡想着要回到诺斯拉的据点,但他却不自主地游盪。穿梭于建筑物间,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打双颊。

    什么艺术家?

    只是个无知的傢伙,还胆小的不得了,酷拉皮卡稍微威胁一下就得手了。

    不费吹灰之力……这就是他要的吗?

    他高贵的信念在不得已的恶行下被粉碎,一股强大的无力感垄罩住他。

    这些年,他一遍遍的重复族人的名字,试着回忆他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说服自己这是必须的,否则时间将洗去他们所剩不多的痕跡,所以酷拉皮卡一直追寻着那些眼睛。

    夺回逝去的是对生命的唯一弥补,可是每当同胞的眼睛回到身边时,酷拉皮卡就感觉自己又失去了什么。

    他说不上来。

    不管多少次,火红眼依然让他情绪失控,隐形眼镜肯定又遮不住里头的恶火了。

    越是蒐集同胞的火红眼,他越是难受。

    每每见到红通通的瞳孔,他的思绪都会回到那片血流成河的森林,因为那是他的一切。那是曾经富饶的大地,温暖的家,他自始自终的归宿,但如今同伴、父母、长老们都空洞的只剩眼窝。

    大地凋零了,灵魂也灰飞烟灭,只有自己独自被遗留下来。

    酷拉皮卡紧紧抱着罐装的眼球,却一点安慰都得不到,只有渐渐地被消磨。

    今晚也一样,甚至更加痛苦。

    找回了同胞,自己到底还能去哪里?

    难道这不就是他身为窟卢塔族倖存者的命运吗?

    思绪至此,他迷失了。

    一切都无所谓,他必须復仇,復仇就是他的所有!

    点燃吧,他的灵魂!

    焚火吧,仇恨!

    向前驱使吧,就算是黑暗的深渊也罢。

    盛装着超载的灵魂,酷拉皮卡的身躯转进一条歪斜扭曲的小巷。石砖铺成的路是条向上的斜坡,可他的脚却步步陷入泥沼。

    意念的重量使他下沉。

    这都不算什么,为了族人他可以不计代价。

    还要多少?不管是金钱、欺骗、还是杀人他都奉陪!来,还要多少?

    究竟还要多少……

    或许是盲目,又或许是追求,少年任由愤怒染红了自己。他的初衷屹立不摇,可必经的罪孽却像扯不断的皮筋将他拉入绝望与疯狂。

    仇恨的火焰依然旺盛,只是那温度稍嫌寒冷,正如今夜皎洁的月光。

    空气中瀰漫着湿气,酷拉皮卡就像是夜里的游魂。他走着走着,无意中撞倒了一名正好经过的少女。

    与她碰触的瞬间,黑暗垄罩,他的意识被快速的抽离。

    「呃啊!」

    那名少女发出凄厉尖叫,声音划破了夜空。

    还来不及思考,酷拉皮卡就精疲力尽的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