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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燃接住他的身体,慢慢把他拖进浴室。

    谢子絃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个漫长的梦。

    他曾经以为他的童年就是一个漫长又难熬的回忆,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都依然会记得的恐惧和苦痛。

    可是最后他发现,其实他大概是个很健忘的人,当时父母对他的种种打骂什么的,他几乎都要忘光了,记得的只有某天雨夜,爸爸不知道是去开毒趴还是酗酒的晚上,妈妈悄悄收拾行李,留下一个被拉得细长的背影,一床凌乱的被窝,以及被窝旁边盯着她的自己。

    他发不出声音。

    上小学的第二年,爸爸被抓了,貌似被警方破获他们的基地。

    好像还杀了人的样子。

    谢子絃当时有点恍惚,原来爸爸是那么糟糕的人啊。

    他小时候总喜欢幻想,可不可以现在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特别特别长的梦。

    总有一天梦会醒,会云开见月柳暗花明。

    自己也见到了除了爸妈以外的亲人。

    叔叔,阿姨,还有谢燃。

    他以为自己要醒了。甚至想着,可惜妈妈受不了爸爸先跑了,不然他们可以一起和叔叔阿姨住在一起,应该会很开心吧?

    可是为什么那些人感觉那么怕他呢?

    他忽然反应过来。

    还没,他还没醒。

    他被困在梦里了。

    于是他空有了以成长的躯壳,内心身处仍然停留在十年前的晚上,盯着妈妈离开的小孩。

    「哗啦啦啦啦啦啦」

    冷水当头浇下,谢子絃激凌了一下,醒了过来。

    对上了谢燃看不出喜怒的脸。

    「醒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不冷不热。

    「……」谢子絃沉默了一下。

    他自然闻到了自己身上的酒气,自然没有忘记他在同学的怂恿下喝了几口酒。

    「我做了什么?」谢子絃面无表情地回望:「我什么都想不起来。」纵然表面上波澜不惊,他觉得自己现在说的话,就像对他哥做了什么混帐事的渣男。

    「不好说。」

    「……」谢子絃觉得自己皮都绷紧了,他连自己怎么回家的都没印象,更何况是后面的事情。

    「行了你没做什么,别那么紧张,就是一直对我说你还要喝,然后被我打晕了丢进来而已。」谢燃看着他如临大敌的表情笑了出来。

    「你的脖子上有点红,是瘀青吗?」

    谢子絃委婉的戳破他的谎话。

    「我们不小心打了一场。」

    「我不可能还想喝酒。」谢子絃斩钉截铁的说:「那东西难喝死了,开什么玩笑。」

    「……」

    谢燃的笑僵在脸上。

    这个小孩真不可爱。

    「我揍你了。」谢子絃说道,语气十分篤定。

    是肯定句。

    「......对。」谢燃叹了口气。

    「抱歉。」

    谢燃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这句道歉掺了多少水分。

    谢子絃是小学二年级搬过来的,一直是乖小孩的形象。话不多,听话,好控制的感觉。

    但自从小学六年级那年知道谢子絃以一己之力打跑了欺负他的学生,他就知道,谢子絃绝对不是一个好糊弄或好欺负的人。

    他只是会隐藏。

    谢子絃坐在浴缸里,衣服都还没脱下,但是露出来的皮肤白得彷彿会发光。

    他看着谢燃若有所思的样子,越来越好奇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打了谢燃?

    为什么要打他?

    自己会不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平心而论,谢子絃觉得自己是不讨厌他的。

    小时候曾经觉得他是很难懂的人。

    在学校放他鸽子后又跑回来找他,在他被叔叔阿姨打的时候不闻不问,回到房间后却又会偷偷拿药给他。

    一个坏和好都无法定义的人。

    说他好,明明在他被打的时候稍微劝说一下,自己可能就不会那么惨,但他只是旁观。

    说他坏,其实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甚至挺和善的。

    谢子絃瞇起眼睛,谢燃的脸似乎清楚了起来。

    其实长大后就会发现谢燃没有那么难懂。

    他只是会取会捨。

    虽然谢父谢母答应收养他。

    但是一个父亲吸毒家暴母亲的家庭,能长出什么好小孩?

    在他初来乍到,谢燃就摸清了自己父母的态度。

    为了维护一个跟自己完全不熟的堂弟,和讨厌堂弟的父母对着干?

    没必要。

    所以谢子絃成为了捨弃方。

    但是又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他因为被打而出了什么事、因为被放鸽子而遭遇什么意外。

    所以就出现了很多前后矛盾的举动。

    他只是对谢子絃施行有必要的好。

    或许谢燃是个好人。

    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捨弃了谢子絃。

    所以自己才不讨厌谢燃,谢子絃想。

    自从他爸成了罪犯,所有人都在与他保持距离,包括他的妈妈。

    他很早就被所有人捨弃了,谢燃也只是其中一个人而已,所以自己真的一点也不讨厌他。

    因为大家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