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词听了,果然欢喜,吃过茶,犹将杯子拿在手中,把玩不住。
章衡道:“此物成双成对,寓意又好,妹妹若是有了意中人,正好做定情之物。”
晚词脸色骤变,道:“我并没有意中人,现在没有,往后也不会有。姐姐应该明白,你我之间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章衡道:“话是不错,然而妹妹正值青春,我怎么忍心看你形单影只,孤独终老。你平日见的人多,若有心中喜欢,又十分信得过的,也未尝不可作伴。”
晚词虽然相信十一娘是个女人,但仔细想想,并不是那么确定。倘若十一娘是个男人,他如此厚待,究竟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他亦或她说这话,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另有深意?
晚词低头摩挲杯壁,沉默半晌,喃喃道:“哪有这样的人呢?”
章衡道:“有没有,只能妹妹自己去瞧。我说这话,只是想你知道我并没有拘束你的意思。”
晚词抬眸看住十一娘,不是毛遂自荐,也不是拉皮条,全然为她着想,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男人?
她自觉不该疑神疑鬼,握住十一娘的手,道:“我知姐姐心意,有姐姐作伴,如今这样我已别无所求,何必再去招惹麻烦?男人终究是男人,靠不住的。”
章衡闻言,心中未免气不愤,六年来他为她牵肠挂肚,昨晚把话说得那样明白,她怎么还觉得靠不住?到底怎样,她才肯遂他的意?
章衡捏着晚词的手,看着那五指春葱,心中一瞬间有种种凶念,嘴上敷衍道:“妹妹所虑,也不无道理。”
两人中间的矮几上点着一盏油灯,灯花一闪,灯光微弱了许多。
晚词拿起手边的小银剪挑灯花,章衡抬眼看她,光影晃动,她有一种虚幻的美。
绛月又斟上两杯茶,章衡挥了挥手,这丫头便退下了。
晚词道:“姐姐,我有一幅画当初留在光化坊的宅子里,没有带去济南,如今这宅子归我堂兄所有,我原想让无病暗中潜入,取回那幅画,又怕里面不同往日,我说了他也找不着。不如今晚你和我一道去取罢?”
章衡心想出去走走也好,省得闷在这里,做出什么事来叫她受委屈,遂点了点头,道:“那就去罢。”看着她那身月白长袍,又道:“你不能这样去,得换身不显眼的衣服。”
“我晓得。”晚词向他一笑,打开衣橱,取出一套夜行衣。
章衡也笑了,道:“原来范大人这做贼的行头都准备好了。”
晚词解开腰带,脱下长袍,又坐在床边脱了靴子,褪去夹纱裤。章衡坐在暖炕上,泰然自若,目光毫不回避。
她本来就瘦,穿着薄绢衣裤,更显得单薄如纸,吹弹即破。
中裤腿窜上去,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小腿,像伶仃的新藕。中衣下胸缠得紧,弯腰扯裤腿时也只有微妙的起伏,倒是臀部的曲线颇为分明。
即便这种时候,章衡看她也是怜惜多过情欲。与她同龄的妇人,像章珮她们,大多已为人母,凡事有丈夫出头,无忧无虑,体态丰腴,像精心呵护的牡丹花。晚词是凌寒独自开的梅花,没有少妇的风韵,有的是一股傲气。
换上夜行衣,晚词用帕子裹住头,面巾蒙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走到十一娘面前转了一圈,道:“姐姐,怎么样?”
章衡拍了拍她的背,道:“小毛贼,走罢。”
两人骑一匹马,夜里风大,寒气侵肤,章衡用鹤氅裹住她,一径来到光化坊的赵府后墙下。晚词从十一娘香喷喷的怀里钻出来,又被揽住腰,越过墙头,落在花园里。
她堂兄赵莱并不在此住,常年只有几个看房子的下人,此时聚在花园门首的一间耳房里吃酒。故地重游,晚词也顾不上感慨,拉着十一娘往湖边的假山走,她将那幅画埋在山子底下的溶月洞里。
四下黑漆漆的,那洞里却透出一点光亮,两人走到门口,只听一把娇滴滴的女声连喘带颤道:“我的好哥哥,你轻点,奴家受不住了。”
一个男声低低地笑道:“乖小肉,方才还叫我快些进去呢。”
竟有人在里面偷欢,晚词好不尴尬,指了指假山后面,凑到十一娘耳边低声道:“我们去那边等等罢。”
她口中暖气呵得耳朵酥麻,章衡僵了片刻,才点点头,与她走到假山后面。那洞里的活春宫与他们仅隔着一道石壁,章衡闻着晚词身上的淡香,听着她浅浅的呼吸,欲念在黑灯瞎火里无限膨胀。
晚词腰上一紧,被十一娘带入怀中,以为她怕自己冷,顺从地贴上她平坦的胸膛。
章衡拥着这花枝般一捏就碎的人儿,再不敢妄动,下颌抵着她的发顶心,轻轻叹了声气。
这都是他欠她的。
晚词道:“姐姐,你为何叹气?”
章衡道:“我是心疼妹妹的园子被这些人糟蹋,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完事。”
晚词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随他们去罢。”
章衡道:“那幅画有何特别之处,妹妹这样着紧?”
晚词默了默,道:“是一位很要好的朋友送给我的。”
虽然很想知道她这朋友是谁,章衡却不再问了。过了三盏茶的功夫,一对男女才打着灯笼从洞里走将出来。那女子穿着水红长袄,绿闪缎裙,生得妖娆。男子穿着象牙白织金长袍,灯光照在他脸上,竟是章徵。
第七十五章
解连环(六)
原来章衡去年便叫章徵出面,花三千两从赵莱手中买下了这座宅院,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糟蹋这地方。章徵不解其意,也没有多问,倒是时不时地过来转转,见溶月洞幽静别致,心中喜欢,常带着女伴过来私会。章衡哪知他有这勾当,眼下撞见,气不打一出来,碍于晚词在旁,只得忍耐。晚词乍看那人好像章衡,惊得浑身僵住,心直往下坠,又听他道:“这么晚了,太太那里你也回不去了,就在我房里歇罢。”却不是章衡的声音,才把一颗心拽住,渐渐缓过劲来。待章徵与那女子走得远了,章衡与晚词走到洞里,一股情事后的暧昧气息萦绕四周。章衡点起火捻子照了一照,只见这里设有床榻桌椅,床上寝具精美,被褥凌乱,桌上放着一套茶具,地上还有一个炭盆。晚词纳闷道:“方才那人好像是安国公府的九少爷,他怎么会在这里?”
原来章衡去年便叫章徵出面,花三千两从赵莱手中买下了这座宅院,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糟蹋这地方。章徵不解其意,也没有多问,倒是时不时地过来转转,见溶月洞幽静别致,心中喜欢,常带着女伴过来私会。
章衡哪知他有这勾当,眼下撞见,气不打一出来,碍于晚词在旁,只得忍耐。
晚词乍看那人好像章衡,惊得浑身僵住,心直往下坠,又听他道:“这么晚了,太太那里你也回不去了,就在我房里歇罢。”却不是章衡的声音,才把一颗心拽住,渐渐缓过劲来。
待章徵与那女子走得远了,章衡与晚词走到洞里,一股情事后的暧昧气息萦绕四周。章衡点起火捻子照了一照,只见这里设有床榻桌椅,床上寝具精美,被褥凌乱,桌上放着一套茶具,地上还有一个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