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59节(1 / 2)

如此,红姑从莲英那听得一桩奇闻,付了她五百块钱打发她走。莲英走后红姑很是惊惶,有些事该让处在危险中的人知道。可是有没有这个必要呢?

    外面天色阴沉得厉害,一阵狂乱的热风过后,街上下起瓢泼似的大暴雨。红姑的脸嵌在阴晦的窗户里,被闪电映照得时明时暗。

    她慑于这席卷天地的暴雨,心神很是恍惚了一会,终究穿戴好准备下楼打电话,几分钟后却失望而归。因为雨势太大,这附近的电话线被冲坏,现在暂时打不了电话。很奇怪的是,红姑心里却有种怪诞的释然,因为这莫名的头绪,她又冷不丁地打了个哆嗦。

    红姑在房内心神不宁地踱来踱去,忽然一个大炸雷响在头顶,她浑身像是过着电流,不可抑制地战栗半天,勉强镇定下来的时候,天黑得像是深夜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雨势小了很多,红姑赶紧抓起手包,想下楼问电话线修好没有,她正试图冲出房门的时候,门口冲出个细瘦伶仃的人影,瞬间把她击倒在地。

    这个人腿上微有点瘸,清癯的脸上落着旧疤,看得出原来是个很清秀的人。他看好走廊上无人,利落地把红姑拖进房间内,不紧不慢地关好房门,蹲在她身边笑得很瘆人:

    “红姑,你真是高风亮洁,叫我刮目相看啊!你想去给他们通风报信,也不看我答不答应?你明天就要走了,别多管闲事,安生回昌意过快活日子。说起我弟弟的死,多亏你跟杜小姐通风报信!你不要好心当作驴肝肺!”

    这人说着陡然表情凶狠起来,他拿一把尖刀狠佞地扎向红姑,红姑感到胸前一阵刺痛,这人似乎扎到她的心脏处,她心里升起强烈的恐惧。红姑恍惚而迷离的神情,漫上一丝丝的恐惧,看着这个笑得瘆人的神经病,意识到她原来是想活的。

    可是红姑终究没有死,这个死了弟弟的疯子,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疯药,并没有对她痛下杀手,她的刀并没有插入她的心脏。可落在心脏旁边的伤口也够她难受的,她决定到医院看过病,晚一点再启程回昌意。

    杜太爷终究知道,他儿子孙女找到出走多年的女儿,并且他那个已经决裂的女儿,现在正在海宁了。说来也巧,杜教授特意安排红姑住得偏远,没想到红姑的宾馆离同族杜远堂的家很近,杜远堂无意间发现后,就意图不明地给杜太爷传了消息。杜太爷跑到海宁大学诘问儿子,从儿子那里证实了杜远堂传的话。

    宅家的珍卿就突然发现,杜太爷不是一门心思看电影了。他神神秘秘地忙活了两天,听说找过慕江南先生,还跑了两趟银行。有一天特意说去会朋友,会很晚才回来,他自己又神神秘秘出去了。

    杜太爷到宾馆见到红姑。他从进门就一直低着头,要不然就是东张西望的,根本不正眼瞧他多年不见的女儿。

    他就站在门边上跟她说话——其实也说不出来什么,不过含糊蹦出几个单音的字。一会儿,杜太爷从怀里珍重地掏出一张纸,像是避着传染病人似的,他传递那张纸的对象也好像是空气,他撇过脸瓮声瓮气地说:“这是渣打银行的汇票,上头有一万块钱,你一人够花一辈子。在昌意给你找恁好的房子,你就别待在海宁了。”

    红姑看着这所谓的亲爹,情绪比预计中更加复杂:她以为她纯然是痛恨她,还有昔年被他毒打的恐怖。没想到看见老迈许多的他,她竟然心生一丝期待。到底期待些什么呢?父女俩暌违多年,对于受尽折磨的女儿,从前只会棍棒教育的老头儿,会有哪怕半句暖心的话儿吗?

    眼泪在红姑的眼眶里打转儿,一时半会还难以落下来。过一阵,红姑被泪的碎屑糊住眼睛,她被空前的心理灾难攫住,她感觉好像回到落魄时:她在世人眼中是个低贱的婆子,是一块不起眼的臭破布,谁都能轻贱她踩踏她。可是时至今日,她的亲生父亲也把她当成脏东西,不但看到要别开眼睛,还计划把她踢得远远的。

    她的痛苦、胆怯、期盼,全部退潮一样散个干净,由潮水裹挟来的东西,遗落在潮湿的土滩上。这是潮水中常见的东西,是经年煎熬发酵的——痛苦和仇恨。

    红姑接过杜太爷的汇票,下意识尖细着嗓子夸他大方了,她讲话时故意很风尘气。刺激得杜太爷终于抬头看她,眼中是浓郁的震惊和厌恶。他看红姑接过去的汇票,心中忽地涌上失悔,看她如今的下流作派,他直觉她一定不是好人了。当初同乡在江平认出她,她宁肯安于下流也不跟同乡相认,更说没有他这个爹。杜太爷想通后觉得也好,就当没有生过她这个女儿吧!

    慕先生给杜太爷的五万块钱,他除却养老,想以后全部留给珍卿的,现在匀出来一万块给这个人,是他自我斗争良久,狠心咬牙做出的决定。依着他真正的想法,五万块他了不得花个几千,以后要全部留给珍卿的。

    杜太爷将亲女视如蛇蝎,他下意识忘却了她,人生规划也撇开了她。可是红姑还没有忘记。

    胸中腾涌的痛苦、胆怯、仇恨、期盼,搅扰得她一时半刻也不得安宁。她满是戾气的仇恨对着杜太爷:

    “杜xx,你这该千刀剐了的老畜生。你几十年在外头鬼混,何曾管过我们娘儿几个,我娘叫个丫头养的舅舅,欺负得躲在被窝里直哭,你背着你的王八壳子,在哪儿缩着你的王八脖子!你把爷奶留的钱蹬踩光了,倒想回来当爹做相公,我娘就是叫你活活气死的!

    “你霸占我娘的嫁妆,像地主打欠租的佃户,把我们扒光衣裳向死里打,我落到如今这一处没下场,全是叫你这老/杂种害的,你看着我敢想起我娘吗?我娘在黄泉地狱里等你,她等着把你剥皮吃肉喝血!哈哈哈,你等着下十八层地狱吧!你这人面兽心的老畜生,你一定不能得好死!”

    眼前的红姑很像杜太爷发妻景氏,景氏死前仿佛就是这一种模样,她是带着对他的恨死去的。杜太爷心里虚空起来。这两年他过得意气风发,想他靠着有出息的孙女,晚年大可望过得好。他鲜少想起心有亏负的发妻,更难想起自甘堕落的女儿。

    可是看着颠狂哭骂的红姑,杜太爷有一阵恍惚,但想到她曾摸爬滚打过的营生,他连忙别开看她的眼神,心里一阵阵涌出厌意。想他睢县杜氏繁衍百年,男的不曾为奴,女人不曾为妓。若是叫人晓得红珠有过那营生,他后半辈子再也抬不起头,永远叫人戳着脊梁骨骂,那他还活得什么劲!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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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5章 世界是个大舞台

    海宁某个宾馆的房间内, 暌违多年的红姑与杜太爷,没有一丝一毫的父女温情。杜太爷直欲打发红姑走,把她刺激得情绪失控, 一直对他詈言骂语不休。

    杜太爷被人议论指戳惯了,除了想起亡妻叫他感到酸苦, 大致未将红姑的咒骂认真听进。他弯着脖颈任她乱骂发泄, 直到她气喘吁吁地住了口。

    杜太爷苦口婆心地劲红姑:

    “随你叫我骂成臭狗屎, 都由你骂。就算是我害死你娘, 就算我是王八蛋, 我是该挨剐的老杂种,啥都由你骂。你也不用为睢县杜氏的名声计较,你也不用为我这不值钱的老脸计较, 你好赖疼疼你侄女珍卿啊!

    “我们妮儿,我们妮儿没得一处对不住你这姑儿啊!!这妮儿打小心肠恁地好,就瞅了你娘的照相一回。她在那啥人生地荒的地界儿上, 她一打眼就认出来你。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妮儿, 一点不嫌恶你, 好吃好喝地供着你,给你找大夫看病瞧伤, 还给你买房子置用人。我们妮儿没得对不住你的啊……

    “人家要晓得她有你这的姑儿。那从粪坑里沤出蛆的脏话儿, 都要捡起来望她身上丢。妮儿有今天的成色不易,她吃苦受罪下的血汗, 才混到如今的成色。红啊, 算你爹我求你, 求你行个好儿, 你离她远远的行啵, 我跪下来求你行行好, 你莫来害这个妮儿,行不行?”

    说着杜太爷颤颤地扶着椅背,弯下膝盖窝子要朝女儿跪下。

    红姑滚烫的眼泪珠儿,在她的眼眶里打着转,似乎像它们的主人一样,不晓得该把这眼泪珠儿,是收回去好还是落下去好。

    随着蓄满眼眶的泪水滚落,红姑歇斯底里地大叫:

    “你还是不是人,啊?!你还是不是人,啊?!你还有没得人性?!她是你亲孙女,我不是你亲姑娘?!她是你的心肝宝贝儿,我就是那粪坑里的蛆,你来瞭也不想瞭我一眼,还想着远远打发我走!你这个老畜生,是不是满肚子在想,我最好在外面无声息地死个干净,免得败坏你的门庭,玷污你白白净净的宝贝儿孙女儿!”

    红姑陡然地恶向胆边生,就手不知揪起什么东西,狠狠地向杜太爷头上砸。杜太爷愣了一下神,就被她砸得头破血流。杜太爷却捂着头,呆着脸看向疯了似的红姑,不躲不闪地一直看着红姑:“我任你打任你骂,只求你早早离了这——安生到昌意过活去——”

    红姑看他浑不动摇,忽然间脑袋一热,口不择口地嘶声大叫:“老东西,别自作多情了,你心肝宝贝的孙女,压根不是你儿亲生的,是你儿媳妇在外面偷人生的,你给人家养着野种嘞,养了十几年的野种!……”

    一开始,杜太爷对红姑的话很木然,只将那不太慈爱的眉光,高高悬向深陷的眉心间,他觉得这个不算女儿的女儿,大约是失心疯了。

    对于珍卿的身世,杜教授对红姑守口如瓶。是那个阴恻恻说死了弟弟的阿青,神经质地说起一些话时,有意无意透露给红姑知道的。阿青感叹人跟人不一样,有人命苦是越来越苦,有人命苦是越来越甜。可人跟凭甚么就不一样呢?他真是想不通啊!

    红姑也没法叫自己想通,凭什么呢?凭什么呢?

    她在脑子发热的失控期,打定主意叫杜太爷痛不欲生,既然“侄女”的身世已脱口而出,她就像聂梅先当初对珍卿,搜肠刮肚地用上一切恶毒言辞,将一个“野种”的出生描述得脏秽不堪。

    杜太爷怔怔看向这疯妇,他反应平淡得近于无动于衷,心灵间也未生出太大的感情震荡。他一言不发地走出宾馆房间。

    杜教授仓皇赶过来的时候,见杜太爷满额满面的血,踉踉跄跄地向楼梯下面走,脚步失措差点跌下来。不及详询红姑发生何事,杜教授忙把杜太爷送到医院,又打电话到杜宅叫珍卿这两天回谢公馆去,他跟祖父要讲红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