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420节(1 / 2)

珍卿终于给胡君签完字,盖上钢笔帽把钢笔还给三哥,听见胡君的豪言壮语讶异地问:“怎么,胡先生对楚大使不看好吗?!”胡君揣度珍卿的态度,觉得她并不是非难他,便对偶像直诉肺腑之言:

    “前日向楚先生递辞职信,楚先生告诉我,他知天命时忽觉一生碌碌无为,可也并非他不愿有所作为,也是时命国运所致。他说对耳闻目见之人事,皆须作最大之努力,而作最坏之预期,因为民众非麻木不仁便是愚昧无知,官军非贪渎成性便以嗜杀为能。

    “他说,我们的人和制度出了大问题,一切根子都在这两样事,若不能解决这两样,国家就不能独立强盛,外交上也难有什么建树。但外交工作总得有人来做,他身在其位便当谋其职,这是不能推卸的责任。但楚先生对我并无留难,反而勉励再三%”

    珍卿若有所感地点头,楚师兄的反应在她预料中。又问那位韩道茵怎么也辞职了。胡君毫一五一十告诉她,说楚先生觉得韩道茵不够格做外交,又晓得他家里很有人脉,不好轻易得罪死了,楚先生便说国内有人写信给他,说有个非韩道茵不能胜任的职务,国内某某点名非要韩道茵回去担职,他一听回去就是上等的职位,就心动了。

    珍卿又感到楚师兄的用心良苦。聊得差不多,他们就跟胡畴良君道了别。

    这天晚上快到二点钟,忽听见外头有人按门铃,好一会才见听差的去应门,三哥和珍卿在房中按兵不动,听见听差似乎把人引进来,三哥站到窗外向庭中观望,才无奈地对床上的珍卿说:”是惜音。“三哥话音才刚落下,便听有人敲他们的房门,四姐哭哭唧唧地叫他们:“三哥,小五,快开门,是我,惜音!”

    珍卿连忙穿衣起身下了床,三哥也凝重地把妹妹让进来,他们满以为四姐遭遇了棘手的事故,却听四姐惶恐哽咽地说,她房子外头有一棵大对,这两天总有只猫头鹰坐着树枝头,入夜就阴恻恻地盯着她的窗户看她,动不动冲人怪声怪调地笑,她总觉得家里鬼影幢幢,一天两天三天把她胆子都快吓破。

    四姐就扑在三哥怀里呜呜哭,揪着三哥的衣襟惶然地问他:“你们说它是甚意思?总蹲在我树枝头做甚呢?”

    珍卿一时间哭笑不得,起身倒了一杯凉开水,又放三颗方糖搅一搅。回来瞅见四姐还抱着她老公,哭得动静已不似刚才大,便扯上四姐胳膊叫她喝糖水。

    三哥看着还在抽嗒的亲妹子,接过去小妹手里的糖水,咕嘟咕嘟一下全喝干,喝完又生了新的不满,冲珍卿委屈地嚷嚷着:“放这些糖,想腻死人啊!”

    三哥无奈地摸摸无语的珍卿,叮嘱珍卿道:“你好好给她讲点道理,我把客房给她收拾了。”四姐委屈地冲她哥嚷嚷:“我不一个人睡觉。你们这里树木多,指不定哪一棵也蹲着猫头鹰,还怕我不被它们吓死吗?说甚我也不一个人睡!三哥,你把铺盖铺你们房里地上,我睡地上也行啊。”三哥没多理会她,径自去了。

    四姐没有明言恐惧的缘故,珍卿也晓得她被猫头鹰“死亡使者”的凶名吓着,又正在心理脆弱的时期,加倍了她的惶恐失态——来之前她已自己挺了三天,其实也不容易。

    珍卿便耐心地解释道:“四姐,猫头鹰跟鬼神没有关联,它被视为‘不祥之鸟’,是因它天性食腐,嗅觉异常敏锐,能闻见将死之人身上的腐朽气,它笑是因为它闻见了喜欢的尸气。说不好是你那里有人病重了,跟你倒不见得有关系,跟神神鬼鬼的更没关系。”

    四姐拽着珍卿踟蹰地问:“安知不是在我身上闻见,我最近觉得遍身不舒服?”珍卿难以置信地看四姐:“哪有自家吓自家?你才多大年纪?又没有严重的病史啊。”四姐焦急地咬定说,那猫头鹰天天蹲在她窗前的树上,正对着她的桌子跟床铺,这难道不是什么征兆?

    珍卿薅起四姐一只胳膊,小狗似的耸着鼻子上下嗅她,顾自嗅了好一阵,跳起来咿咿呀呀地唱:“好个温香软玉的美人儿,肌肤若冰雪,发肤隐兰麝,莫非藐姑射山上仙子乎,哪有一丁点儿的腐臭味啊。”

    珍卿唱着怪腔怪调的戏,又很滑稽地摊手耸肩,四姐不防被她逗笑了,旋即又恼怒地抱怨珍卿,说她害怕得坐立不安,珍卿这坏东西只管逗弄她。正好三哥从客房回来了,珍卿一边躲避四姐的手,一边还笑哈哈地跟三哥说:“四姐非说猫头鹰闻见她身上有味,我闻她身上香喷喷的,实话实说也不行,四姐,不信你叫三哥闻闻你。”

    珍卿边说边钻到三哥身后,三哥挡住撞过来的四姐道:“时间不早,你到客房睡去。”四姐知道三哥不会惯着她,悻悻地到隔壁客房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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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0章 月老红线手中提

    第二天, 三哥带四姐去做身体检查,医生再三保证四姐没有问题,四姐坚持说她胃疼兼失眠, 医生给她开了些寻常的药吃。好歹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不会半夜被猫头鹰吓得崩溃。

    最近, 珍卿在用法语韵译中国的古典诗词, 因为是她擅长且喜爱的工作, 她每天过得悠闲且充实。

    一天, 三哥说教珍卿打桥牌, 珍卿学一会就学会,三哥叫她跟四姐随便玩玩,珍卿正在适应桥牌的打法, 输了几回可把四姐得意坏了。三哥一直指点弱势的珍卿,四姐得意于珍卿有人教还输给她,高兴得快要忘乎所以了。

    当珍卿开始正视她的对手, 渐渐压下四姐的气焰时, 女佣进来说汤女士来了, 还带了一位年轻的中国女客,说是特意来拜访杜小姐的。

    珍卿捏着牌笑眯眯走出起居室, 歪头看向门外的两个中国女性:玲珑秀雅的汤女士身边, 站着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国女孩。珍卿看见那笑盈盈的高挑姑娘,忽然尖叫一声把桥牌撒了一地, 野猴儿似的一跃而起, 一下蹿到那高个姑娘身上, 那姑娘伸手险险地抱住她, 一边嘴里对珍卿抱怨连天:“你这个死东西, 来欧洲不说找我, 却叫我满世界地找你,要不是我碰巧认得汤女士,你留给我一个英国地址,叫我上天入地上哪里找你!”说着拿着粉拳轻捶珍卿。

    三哥、四姐也从起居室出来,看珍卿猴儿似的挂在人身上,三哥笑着跟汤女士搭起话,四姐看见来人也认出来,兴致不高地跟三哥解释:“是小五在培英的密友,我记得是叫熊,熊什么行的。”三哥看那姑娘确有几分眼熟,便跟汤女士商量中午吃什么饭菜。

    熊楚行禁不住珍卿的份量,珍卿从她身上跳下来,拉着她依然兴奋得不得了:“熊楚行,亲爱的,你真是猪八戒倒打一耙,我在美国东部还没出发,就欲把船期提前告知你,不知写了多少信,打了多少电报,都是泥牛入海杳无音信,我还道你说不定已回国了,到底没有听你自己提及,在英国还是给你留了英国地址,还是没有一丁点的回音。我倒要拷问拷问你,既然你还在欧洲,怎么一封信也不回?”珍卿也是边说边捶打熊楚行的。

    她们两个表演活剧似的,站在厅中间你捶我我打我,嘴里机关枪似的说个不停,一会又叽叽咯咯地笑起来。四姐叫她们坐下说岂不省事。

    熊楚行与三哥、四姐都见过。因为是一个学校的,熊楚行自然认得四姐,三哥那时常去学校接人,也跟熊楚行混了个脸熟。熊楚行在国内就认得汤女士,大家落在一块就是他乡遇故知,全然不必见外的。

    坐下叙阔了一会,汤女士和三哥一道去张罗午饭。

    珍卿和熊楚行两下一对才晓得,熊楚行竟跟男朋友旅行结婚去了。此事熊楚行给珍卿写了信,也许临从美国东部出发时,珍卿的住处人流物件太乱,反正没有收到熊楚行的信,两个人竟阴差阳错地,失联了这么长的时间。既然她们说到结婚一类的事,四姐就找个借口溜走了。

    她们自然谈到熊楚行的新婚丈夫,说起来这桩姻缘是美谈也是笑谈。

    那一年培英的秋季运动会,珍卿、乐嫣、米月跳line dance,女孩子们拉到户外练习的时候,培英男校的学生偷偷趴在墙头看。当时,熊楚行负责维持运动会秩序,便跑到培英男校跟他们的领导理论,斥责男学生偷看的行为不得体,跟那些不得体的男学生对峙时,其中一个偷窥犯嘴特别硬,熊楚行跟这个人争得面红耳赤,彼此都留下了比较恶劣的印象。

    后来熊楚行跑到罗马修音乐,正碰到这个人在罗马学造船,也许是年龄长了阅历深了,跟此人交往多了印象就渐渐扭转,熊楚行跟这个叫贺铸的欢喜冤家,相处久了就水到渠成在一起。谈了两三年的恋爱,双方家长也没什么意见,也懒得迎合恶俗办什么婚礼,就干脆通知亲友们一一番,他们自己在欧洲旅行结婚去了。

    珍卿听得连连拍手惊叹,说熊楚行和贺铸的婚恋故事,简直是天造地设的爱情传奇,珍卿忽然生出一种冲动,也许可以写一写这个时代的爱情。

    以前,她从未想过专门写婚恋爱情,对于当下的普通青年男女来说,爱情是无论怎样幻想编织,都难以达成圆满结局的奢侈品。可熊楚行的经历提醒了她,即便是家世优渥的青年男女们,欲达致婚姻爱情的理想彼岸,也需要经历应有的磨折,还得配合相当的个人素质。而普通人的爱情即便结局惨淡,在走向惨淡结局的过程中,也一定有过真挚期盼的瞬间吧。包括她父母那一代的爱恨纠葛,还有与她同时代的杨家的表亲手足,以及谢公馆三代人的婚恋。

    这个念头在珍卿脑海闪过去,一时间顾不得仔细绸缪,她一直为熊楚行的到来兴奋着,中学时代的好友是无法替代的。她曾经日记里这样写道:all that is worth remembering is the poet of it.(值得记忆的是生活中的诗。)她们的少女时光,真是一篇清透明媚的烂漫诗歌,仅仅回想都让人心生暖意。

    珍卿跟熊楚行有无数话讲,她们互诉别后的心路迹遇,还有所知的其他相识之人的迹遇。已结婚的米月生孩子生到第二个,裴俊瞩已经从大学毕业,成为名声雀起的调查记者。乐嫣一直没到美国学数学,她母亲去世父亲立刻再娶,她个人迹遇不如从前,在珍卿二姐的关照下往平京学医去了。还有培英女中那些同班同学,好多人都已经结婚生子,好多人又无端失去音讯。那些跟她们一样出国求学,也跟她们一样的晚婚晚育着,甚至有人加入独身潮流,打算终身与事业为伴了……

    珍卿跟熊楚行好得如胶似漆,到晚上竟也叫三哥独守空房,而跟好友抵足而眠,彻夜长谈,白天还是一样扯不散撒不开,一直腻腻歪歪的。因为珍卿与好友的过分亲密,四姐明明白白地跟珍卿喝起醋,三哥看似一如既往地和气,大抵也有些不称意。四姐私下斜眉瞪眼地嗤珍卿,说别人家都是男人家夜不归宿,跟人吃酒打牌找女人,让等得怨气满腹的妻子,要扯着不知在哪鬼混回来的丈夫骂“行尸”,他们家倒好,珍卿把三哥欺负成深闺怨夫了。

    珍卿虽然觉得四姐夸张,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忘形,到第三天晚上,珍卿跟熊楚行只聊到七八点,就自觉回到她跟三哥的卧房。

    听见珍卿开关门的咔哒声,正在埋头读报的三哥,很是稀疏平常地瞥她一眼,轻轻淡淡地问:“今天怎么想起回了?”珍卿揉起一团可爱的笑,手脚并用地爬上床,谄媚地依着三哥娇声嘟囔:“昂,三哥,好三哥,我不是故意不回来,熊楚行大约比我们早回国,我交代她照应我们的朋友,因不放心才再三叮嘱,朋友们过得好了,我在外面也放心。”

    三哥“嗯哼”了一声,将看完的报纸翻过去,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放下报纸,把珍卿掰扯起来坐端正了,一本正经地盘问她:“交代完朋友的事,不妨再聊聊先生们的事。”

    珍卿下面暗暗握拳,上面对着三哥无辜地吐舌头。今天下午她跟熊楚行挽手逛花园,聊到培英的老同学彭娟,就说起彭娟曾喜欢施先生——教过她们国文的施家和先生。熊楚行兴奋之间信口开河,说那时发觉施先生喜欢珍卿,还悄悄地设想过他们会结婚,好把不可理喻的彭娟气死,没想到彭娟同学都已经找到伴侣,在政府做事的施家和先生还单着。

    三哥也不知从哪听到这一切,此时当堂对簿了,珍卿那眼睛直在滴溜溜地转,猛然抱着三哥,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撒娇道:“三哥哥,好哥哥,平白说先生们做什么,晚上何必费那些无用的脑筋。不过你非让我说,我也从熊楚行那听了不少。说起来,培英女中如今脱胎换骨,我毕业后的四年,培英的中国□□和教工增长了,教过我的好多先生也高升了,比如我们的高教务长,如今是培英第一任华人校长,而且还是女校长,同样身为女子,还作为高教务长的学生,真是与有荣焉,无比振奋。再比如,呃,以前教我国文的施家和先生,他在教育局也升成股长,可惜一直不认真恋爱结婚,不过说起来也情有可原,我早知他是个社会党,社会党要不给他发个老婆,他自作主张娶一个的话,不是他们自己人还得提防着,若真如此,他肯定恐惧得像马王爷一样,天天睡觉还得睁着一只眼。”

    三哥听得莞尔一笑,揽着珍卿似是随意地问:“那你要告诉我,你有多少值得彻夜倾谈的好友?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以后不要再像这一回!”珍卿煞有介事地伸出手,掰着指头仔细算一算,一本正经地跟三哥答道:“八九个吧。”三哥把她按到自己胸膛上,闷闷地笑一声:“太多了,你至少试试削减一半吧。”珍卿趴在他胸口,笑嘻嘻地摸三哥的鼻子:“留下四个半吗?这可不好了。”

    三哥有意引导她说出那些好友,珍卿又趴在他身上作怪,还试图挠三哥的痒痒肉,并不正经回答三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