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启程(2 / 2)

    除了这两人外,商队里剩下的十几人不外乎是三种身份管货的,管骆驼的,还有就是几个目光精光闪闪的蒙古壮汉,便是类似镖师的身份了。只是这几人显然与苏伦卡在宫中所见到那些高手有明显差距,苏伦卡不知为何士师宁愿让自己和雅卡秘密地混入这样一个普通商队,这些人是否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在他思索间,他们已经走出了荒漠,步入了前面那片林子。

    炽热的太阳光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牲畜到了这里完全行走困难,他们只能下来牵着走。然而人也没有比骆驼好多少,地上一层厚厚的松针叶便每一步都像是陷入一个深坑之中,需要花上比踩下去多好几倍的力气,才能把脚再拨出来。这是苏伦卡见过的视野最差的地方。

    层层叠叠的原始灌木,高达云宵的树冠,复杂多变的地形,这些还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伴随着电闪雷鸣,天空迅速地暗了下去,一场暴风雨已如急行军一般在往这边而来。行路的人都知道,在这样的地方遇到雷雨是很危险的,一队人匆匆地往前赶着,想要在大雨来临之前找到一个可以遮蔽的地方。

    果然听得商队里有人抱怨了起来。“这趟行程我婆娘去求了乌满,就说会有变数。她哭着喊着让我不要来,我还是来了。结果呢,遇到沙尘暴在这荒漠里慢吞吞地走来这几日,为了赶时间还要走这个林子。唉,我就说这个林子走不得,可就没人听我的。果然还是要听乌满的话才是。早知如此,给我多十倍的银两我也”最后那几个字咽在了嘴边。

    苏伦卡看过去,果然,是那老头。只见他收起那付笑眯眯的神态,只是轻轻拍了拍那人的肩头。那人话到嘴边,却突然生生咽了下去,脸上露出十分害怕的神情。

    这样也好,苏伦卡不想再继续听那人抱怨,对他本来就阴郁的心情无疑是雪上加霜。尤其还听到了乌满的名字。。这两字是苏伦卡心中难以言明的痛。

    乌满是草原的神明,在这片广袤的草原上,凡是两条腿走路的,无一不信奉乌满。有人居住之处,哪怕只是暂时的夏驻地,都能看到一个又一个大石垒起的水屋,上面插满了彩色的小旗子。水屋中住着道明,他们是乌满所选定的人,代表着乌满的旨意。而大道明就是所有的道明中地位最高的那个。草原小孩长到三岁,都会被带到水屋去问信,请乌满告知这个孩子未来的命运凶吉。

    苏伦卡是罕台和木吉儿的第一个孩子,罕台又极为宠爱木吉儿,他请来大道明,为苏伦卡的三岁问信准备了极隆重的仪式。苏伦卡那时刚刚记事,但那个场景却总是记得特别清晰。他穿着华服,小手被牵着一步步走进水屋,印象中那水屋好大好大,阳光从石头的缝隙间照了进来,他仰起头,觉得阳光好刺眼。之后水屋里的事情他就全然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当他被大道明带出水屋的时候,不知大道明说了什么,那一瞬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那天以后,没有人再和苏伦卡提过这件事情,也没有告诉他大道明说了什么话。苏伦卡感觉到一切都变了。

    在他成长的岁月里,他不断地回想起那一天。在这漫长的过程中,苏伦卡从一个天真活泼的孩子变成沉默敏感的少年。当他像从前一样张开双手扑向父汗,然而他却沉默地向旁闪开的时候。当大哥二哥有最好的老师教骑射之术,他却没有的时候。甚至是当冉国的信送到,他又毫无争议地成为被送走的那个人的时候;苏伦卡无数次想过大道明究竟对大家说了什么,那一定是关于他命运的某种旨意。可他的命运到底如何呢,苏伦卡很想知道。

    月见殿夜

    旁边的罕台已呼噜声起,木吉儿却辗转难眠。她掀开被子一角,一双白玉般的足轻轻地点在床前的波斯地毯上。她往旁边一摸,一件睡袍已在手上。她用睡袍将自己赤裸的身体裹起,走到了外面的走廊上。这一连串的动作娴熟之极,且一点声息也无。因为木吉儿已不知有多少次这样睡不着独自起身的经历。

    月已上中天,皎皎月光洒在庭院之中。木吉儿不禁想起了母亲从小教她念的诗。“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这是一位旧朝遗主在流放南地时,回首故国时所写下的诗句。可这位旧主至少见过故国,可木吉儿却从未见过“故国”的模样。草原上的夜,静且长。

    木吉儿无论任自己在这里站着发呆多久,也躲不过还要回去面对那难眠的床。她多么羡慕那些从未见过这轮明月的人,那些草原上的女子,她们简单直爽,跑起来像风铃一样,心事还没来得及堆起来就又散成一地。罕台的前妻,那位丹鲁族的女儿,听说便是这样一位女子。

    然而她并没有选择,那个装着传国玉佩的木盒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月亮之下这个广袤的世界,只有她一人在守护这个秘密。她本来犹豫是否要把这个秘密告诉苏伦卡,然而在她想好之前,罕台就已偷偷地把他送走了。

    算了,不说也罢。苏伦卡这个孩子的心思,木吉儿这个亲生母亲有时也琢磨不透。更何况那乌满的传言。。想到这里,木吉儿忽然心头一跳。莫非,那预言正是此意?她忽然有点不敢再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