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茶壶灌了一肚子水,缓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这楚秀才他家中贫寒,连束脩都是妻子在家乡日夜替人浆洗衣物赚来的。好在他虽天资一般,为人却勤勉刻苦,及冠那年,终于考上了秀才。
“考上秀才那年,他特意请了长假,回乡探望妻儿。可没想到,他再回来时,人却疯疯癫癫,成日不是抱着书大哭大笑,就是呆坐一旁一言不发。我来的时候,他已然疯了好些年了。”
晏决明沉吟片刻,问道:“你可知道他家乡在何处?又是哪年疯的?”
孟绍文摇摇头,“要不去问问?守门的刘老翁在书院多年,他应该是知道的。”
“嗯,你去吧。”晏决明语气平淡。
孟绍文噎了一下,老老实实出去了。
门打开又关上,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和一个昏迷的楚秀才。
内室一片寂静。晏决明的余光瞥向程荀,她一手支在桌子上,撑在腮边,皱眉深思着。
目光划过她的手,那细长的手指上沾满了殷红血迹,在那血迹下,还隐约可见她食指侧边的一点小痣。
晏决明的心剧烈跳动了两下。
他狼狈地移开视线,却又望见自己袖子上的脏污,灰色的尘土混着赭红的血迹,一道一道印在柔软的绸缎上。
面前还有一堆谜团没有解开,甚至身后的伤口也渐渐绞痛起来,可他的思绪却仿佛神游天外,飘到为她擦拭指尖的瞬间,飘到与她双目对视的瞬间,飘到拥她在怀的瞬间。
“你之前见过这人吗?”
他那缥缈的宇宙里突然传来一声询问,浑浑噩噩中,他侧身望去,程荀专注地看着他,眉梢眼角都写满了认真。
意识终于从交错的时空穿越回到此时此刻,他窘迫地收紧双手,为自己不知所谓的出神游离感到羞愧。
心绪在一重重高山深谷里跌宕,但他面上仍旧一派如常,甚至泰然自若地与她分享自己的推断。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副看似清白正经的皮囊下,藏了多少难以启齿的遐思。
孟绍文终于推门而入,神色里是说不清的感慨。他关好门,快步走到晏决明身边,压低声音道,“你们绝对想不到,这楚秀才居然是溧安人!”
晏决明心头一动,心中隐隐有些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