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宴上斥责豫章王的话,仿佛是特意反驳了自己方才训斥朱晏亭行为傲慢诸王对持节使者都要下拜,为何对持印宫婢拜不得?
而皇帝对朱恪的诛心之言,直接断送此人的立身之本,也比驱逐朱令月严苛得多。
若说朱晏亭傲慢,皇帝斥责豫章王的行为更加傲慢。
若评价朱晏亭刻薄,等于直言皇帝刻薄。
郑太后心口一堵,本还要对朱晏亭作出惩罚,却发现一样理由也站不住。
目光转去,朱晏亭还是柔顺跪伏请罪。
郑太后心如明镜,知道皇帝是有意保她,虽没有直接来,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她只得按下心头怒火,软了语气,慢慢对她道:哀家方才一时情急,有些话说得过了,其实也并非你的错,你莫往心里去。
朱晏亭面色定定,只答:臣女不敢。
经此事一打岔,郑太后心生恹恹,以手抵额,屏退了曹舒,也对她挥了挥手:你去吧。
喏朱晏亭行礼告退。
看着她的身影渐渐隐退,郑太后笑了笑,对身侧侍婢道:刚才哀家训斥她的话,不要传出去了,皇帝听到会不开心。吩咐完,又兀自喃喃了一句:好大的主意。
摇摇头,不复多言。
朱晏亭退出六英殿后,驻足廊下,揉了揉因跪了良久而轻微发酸的膝盖。
随侍宫娥来扶,被她轻轻推开了,闻萝捧一件柔软鹤羽大氅,点足披在她身上,也弯下身替她轻轻揉膝盖。
而后一行人逶迤宫灯,穿梭宫台,往西垂殿去。
琅琊滨海,苍梧台虽然已经是避风之地,夜间过复道,难免冷风阵阵,朱晏亭披紧鹤氅,在将近羽阳殿时,脚步慢了下来。
灯火明亮,远远一望,还能看见内监担着堆积如山的奏章送进去,看来齐凌没有喝醉。
朱晏亭驻足沉思片刻,往羽阳殿走去。
齐凌正在偏殿批阅奏章,案侧燃雁足灯,案上置错金博山炉。
他已除下宴上冠服,只手提笔,展开卷轴,在灯下沉思。
阿姊来了?没有回头,也知是她,齐凌提笔蘸墨,慢慢在书简上写字:太后没有为难你吧?
他的模样非但没有醉态,反而精神奕奕。
朱晏亭行过礼,不答此问,只接过了曹舒奉来的茶水,奉至他案边:陛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