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韫素与皇后对坐,见她低头伏案,执器具为小童子雕刻头上的双鬟,眼尖瞥见她耳畔青丝下一点斑驳痕迹,嗤的低低一声笑。
朱晏亭不明所以,抬头看了她一眼,令闻萝给她剥葡萄。
王韫素笑道:顾郎年长我许多,我不知道夫郎太年轻是甚么样今朝一观,殿下辛苦。
朱晏亭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颈边看,鸾刀奉过镜子来,才看清耳下一点胭脂色。
她面上一热,反扣了镜,道:这里临着沧池,生小虫。
是啊,龙首山下不一样,天寒地冻也生虫。王韫素含笑吃葡萄。
见她神色更窘,知她素来面薄,剥了一粒与她递过去:你是当阿姊的,莫要纵陛下胡来,切记小皇子小公主最要紧。
因为那天匆匆一照面,王韫素只见着了皇帝远远一个侧影,听了一声无情的逐客令,对他的印象留在惧怖里。
之后齐凌又忙于叛军之事,又因年前与博士公卿等商议免了这一年的元夜朝拜,但年上朝贡、年节封赏等诸事待定,忙得脚不沾地,与她也没有打过照面,这误会就存下了。
王韫素道:妾明日要辞殿下了,蒙殿下的恩宠,让妾伴殿下这些时日。这里还如丹鸾台一般,像咱们小时候一样。
朱晏亭孕中极喜酸,含着葡萄,甜酸汁水满颊,慢慢咽了,道:我给你准备了五斤香料,几笥琅琊的丝绸。你回去修书一封,告诉你族兄王安,他调任章华郡守的调令春日就下。
王韫素来了兴致,问:原先的吴郡守呢?那个门客两三百,出门六乘车,还听说色胆包天想跟皇上抢妇的叫什么,吴俪的。
鸾刀将素绢递过来,朱晏亭取绢擦了擦手指,道:吴郡守下狱了,判了腐刑。
先是,朱恪下狱时,为了自保,不但不认朱令月,也将他的老学生吴俪供得干干净净。
吴俪帮助朱恪篡改朱令月的文书,以权谋私之罪板上钉钉,被连日带回了长安受审。
进了廷尉狱后,又牵出了别的罪。
不知怎么审的,最后除官,判了腐刑。
章华郡守的位置暂时空缺出来,王安将会补上去。
腐刑?王韫素咂舌:怎么判了这么个刑,枭首弃市也比这个好啊。
朱晏亭眼一斜,看了立在附近的内监一眼,朝她摇头。
王韫素不以为意,只放低了声音,道:这要四十万钱才能赎出来吧?吴家从前也是和我家比肩的大族,这下要败了。
鸾刀道:听说皇上下旨,他的罪赎不了,只能挨一刀。
王韫素惊讶:连死罪都能赎,这为什么又赎不了?见鸾刀目有深意,她回过神来,抚掌称叹:与天争,与地争,莫与天子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