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医拱手行了个礼, 顺着他的话退了下去了, 只剩下谢晏词和曹裕还站在殿前。
曹裕看着谢晏词欲言又止,终究是没说能开口, 转身要离开之时, 却听到了谢晏词的声音。
看守曹府的禁卫兵,朕已经撤掉了。
谢晏词的衣袂被夜风吹起, 他回首, 二人隔着一轮月色对视, 那些未痊愈的伤和多日的身心折磨完全可以拖垮一个人,而他如今站在这里,依旧是神色淡淡的。
那么柔和的月映在谢晏词身上,却照不亮他周身的一丝一毫,从北境的王到这天下的主,他好像拥有的越来越多,但时至今日,曹裕才意识到,谢晏词仍然是孤独的。
有话快要抑制不住的脱口而出,又被他咽下去,曹裕红了眼。
曹裕,至少那个人不该是你。
那短短十一个字,言尽了谢晏词过往二十年全部的挣扎。
阿词,还记得当年在北境,我们第一次和燕云交手就大获全胜,之后庆功喝的那坛槐花酿吗。曹裕闭了闭眼,转过身去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我在府里的槐树下又埋了一坛,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喝了它吧。
那话了,曹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墙的尽头。
李绪。
诶,皇上有何吩咐。郡主醒了,谢晏词身上终于有了一丝人气儿,李绪也放心了不少,眼下听了他唤自己,赶忙上前应着。
谢晏词从怀里取了一块不过巴掌大的令牌扔给他,黯哑道:去调暗卫,出宫查荣王妃的事,祝闻语以前身边有个一直跟着她的婢女,也找出来。那话依旧是平静的,却隐有风暴裹挟在其中暗自涌动。
冬末的午夜已经很难再听到呼啸的寒风了,偏殿内除了少女轻盈均匀的呼吸声,静的什么也听不见,谢晏词从通明的烛火中间走过去,半蹲在她床边,在那一点暖光映照之下,虽失了些血色,少女的面容仍然如明珠般光润白腻,但似乎梦见了什么不悦的事情,眉间隐隐蹙起。
谢晏词鬼使神差的想去帮她抚平,指尖只差了毫厘,却又收回,替她拉了拉向下滑落的锦被。
她终于重新变得鲜活,谢晏词弯了弯唇角。
只是那一点虚假的温情也没能让他沉溺太久,一阵眩晕袭上眼前,尖利的痛意从心口蔓延到喉咙,谢晏词掐紧了掌心,在那上划开一道红印才忍住没发出声音,他冷下脸,一刻不敢多停,拖着发软的双腿跌走出内殿。
还差一步才到门前,便觉得腿上的重量更重了一分,谢晏词极快的抽了袖中藏进的匕首,手腕转动,用力插进门沿的红木里,借着这点支撑才不至于跪倒在地,一股气流自喉咙翻滚而上,谢晏词怕惊扰祝闻语,另一只手攥成拳抵在唇边,那暮色中隔着遥遥一段距离,都能看清门前咳的身体不停发抖的身影,却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那股猛烈的痛感退却,谢晏词摊开手,暗红色一滩晕开在掌中,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