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严峻,柳竹秋命人整顿队伍,出发前单独找萧其臻商议。
“萧大人,刚才那些人的话你都听到了,按正常行进速度至多一天半我们就能抵京。可此一去随时会遇上流寇,再有一次刚才那样的劫杀,伤亡会更惨重。我们必须将缔约书送交朝廷,绝不能全军覆没。”
他们与安腊塔汗签订的缔约书一式四份,双方各执两份。
柳竹秋让人取出来,与萧其臻分别保管一份,严肃至嘱:“往后再遇意外,我们当以逃跑为第一,我若受困你千万别留下来解救。”
萧其臻听了欲待争辩,被她抢先。
“同样的,假如你身陷重围,我也不会冒险去救你,只会有多快跑多快,甚至头也不回。这么说,你可明白?”
国事永远高于私情,假如萧其臻没有相同的觉悟,她将非常失望。
萧其臻像三伏天淋了盆冰水,打着寒颤茅塞顿开。
他衡量大是大非的标准与柳竹秋完全一致,家国情怀远胜个人得失。因为太在意眼前这个人才差点混淆轻重,得她提醒,感佩激动地想:“人生难得是知己,我既遇到这个知己,做不成夫妻又何妨?惟愿我们都能好好活着,与她肝胆相照,我心足矣。”
整肃衣衫向柳竹秋郑重揖拜:“萧其臻谨记大人嘱咐,绝不违逆。”
柳竹秋松了口气,欣慰还礼,内心也在感叹:“我素日当他是干事业的好伙伴,果然没错。若将来还能协作共事,真乃人生之幸。”
他们商定完毕,上马继续赶路。
沿途经过若干被兵灾摧毁的村庄,一路惨像迭出。
焦黑的废墟尚在冒烟,残垣断壁上血迹斑驳,到处是无人收敛的死难者,还有好些冻饿而亡的孩童……
路遇的难民们哭诉前方有大批流寇出没,使团严阵以待,不敢稍作歇息,马跑累了才被迫冒险停下休整。
一些饥寒交迫的难民跑来哄抢他们的行李物资,萧其臻见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也就随他们去。
成员们奇怪北直隶驻扎的都是京军,是太宗留下的家底,也是全国装备最精良的军队,曾在北京保卫战①中顶住了也先大军的冲击,怎会斗不过小小的流寇。
柳竹秋没有公开讥讽这些刻舟求剑的言论,她常与京城里的中小军官来往,听他们抱怨过京军的状况。
承平百年,京军未经战事锤炼,军备早已废弛,很多士兵是靠门路进去吃空饷的,骑马射箭一概不会,每到出操时还雇人顶替,到了战场上能不一触即溃?
军队也变成了腐败的温床,兵屯的田地被军官们贪占,部队的军饷也被他们拿去放高利贷,底层士兵常常缺衣少食,哪有心思保家卫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