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能演算天法,窥探人心,却忘了自己也是一个凡间男子,也有他难以克制的情绪。
黑暗中,一张脆弱的纸被风吹起又停落,在汹涌的烛光中,如浮云般无形蹁跹变化。
今年的社日斋不同于往日,而设在行宫中举行。
社日斋是燕国数一数二的大节,燕帝今岁心情好,只是前些日子因兰贵人的事动了气,便又留在行宫多住了几日。
燕帝将往年社日斋的寻常骑射节目,一并改成了品茗吟诗这类附庸风雅之作,并诏尚在燕宫中的城阳王、襄阳王与几名重臣一齐至行宫参宴。
此日火伞高张,万里无云,众人集聚行宫湖心岛上,乐舞齐奏,一时欢快无穷。
有了兰贵人的事情在前,燕帝近日总是风声鹤唳,闹得行宫中人心惶惶。自那夜玉莲池之后,顾珩与秦观月也刻意避着风头,鲜少碰面,直到今日社日斋上,才得以远远对望一眼。
燕帝高坐台上,欣赏着歌舞,举起酒盏向城阳王:阿戎,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成家了。
燕帝抚掌一笑,王内侍旋即从殿后带出七八个妆容精致、仪态端庄的世家女子。
阿戎,看看,这些女人,可有喜欢的?
秦观月坐在席上,只觉得荒诞无比。即便是替王爷选妃,燕帝也断不该将这些世家贵女带到席上抛头露面,还让人挑挑选选。
如此不合规矩的事,恐怕也只有燕帝这样的昏聩君王才能做得出来。
城阳王从席间撩袍而起:陛下一心为臣弟,臣弟感念在怀,只是臣弟志不在此处。
城阳王的目光并未流连在那些贵女身上,而是有意无意地往秦观月处探去。
不凑巧的是,顾珩就坐在秦观月的斜后方,前有狼后有虎,秦观月的一双眼不知该放在哪,只能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席。
经过顾珩身边时,她给顾珩使了个眼色。
又过了一会儿,贺风很是知趣地在一旁说道:丞相,是时候为陛下诵经了。
顾珩微微颔首,便自请离开了。
燕帝仍在宴上喝酒谈笑,众人附和。
秦观月先来一人到偏阁,躲在门后等了一段时间。
门吱呀一声推开,顾珩前脚刚进入殿内,便被秦观月环腰抱住。
珩郎,你来了。她扬起灿如芙蓉的娇面,眼中笑意浓郁,纤长的玉指边玩弄着他的腰带,边调侃他:近日听人提起,丞相曾被一个宫女说,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如今看来,倒也不算冤枉吧。
顾珩眉心一拧,想起那日因秦观月作坏而导致他被众人嘲讽,有些不悦地推开她的手:那日的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这些日子不见,丞相想我吗。她收起适才的调笑模样,轻轻地踮起脚,凑近他的耳边。
含香的兰躯凑近,秦观月含笑凑了上来,让顾珩不由得想起那夜在玉莲池的偏阁中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