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漾躺在木板上,意识昏沉,却并未睡去,听得洛拾遗回来,问军中的情况,“徐令是何反应。”
洛拾遗递过止血疗伤的药丸,切成小丸,搁到陶碗里,回禀道,“主上一进越国王宫,里头就烧起熊熊大火,主上遇害驾崩的消息已传遍整个陵林城,叛贼司马慈勾结南国谋害女帝,已在亲信的护卫下逃往南国,梁焕、方同帅军二十万,连夜起程,灭南国,为主上复仇。”
“大军快马轻骑,已走了一夜,盛将军留在陵林城,协助安定侯处理越地军务,徐将军从旁协助,一半麒麟军已开拔回京,守卫京城。”
即便是回朝,想必也是盛骜一半,徐令一半。
徐令未必倒戈,但先前已有册立徐来为后的消息,她并未否认,保不齐徐令起争位之心,毕竟原来选后宴的旨意在,若无嗣,司马氏绝,自是由皇后继承大统。
如此徐令与盛骜相互牵制,兵力相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崔漾伤重,五感缺失,虽已尝不出药丸是否有毒,却还是似往常一般,小粒吃着,吃一会儿停一会儿,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便也放下心来,就着他的手喝了半碗水。
她已两日未吃过东西,却也一点不觉得累,身体虽是重伤,却像是一个机关,永远不会倒下,只要清醒着,脑子里都在盘算各方势力,目的,手段,人。
崔呈是辛则身后的黄雀,谢蕴,则是崔呈身后的黄雀,想必他手里已经掌握了崔呈叛乱的证据,时机一到,他挥师北上,剿灭乱臣贼子,师出有名。
眼下按兵不动,只怕是因为她下了册立徐来为后的旨意,徐令可以支持任何一方,也可以自立,倘若自立,谢蕴一动,崔呈必定与徐令联手,谢蕴没有胜算。
谢家过江之时,虽有些势力,算得上世家,却不是什么强权的,与诸侯王相比,有如过江之鲤,悉心经营十余年,想来不会轻易冒险,现下麒麟军攻打南国,看成果罢。
巾帕是从衣衫上撕下来的,洛拾遗一点点给她擦着面上,脖颈上的血迹,声音低沉,几乎秉着气息,“皇权富贵,勾心斗角,主上可曾想过,幽居山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是很好么?”
崔漾失笑,那巾帕落在唇角,叫她知晓她实则没有笑,崔漾偏头看他,“我不想,只人各有志,你若想,你可以离开,你跟在我身边十年,功劳苦劳皆有,离开暗阁,亦不必受凌刑废除武学根基的苦。”
别说她不想,便是想,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以丧家之犬的姿态,离开这张龙椅。
一时落魄,不代表她此后半生不得翻身,她爱权势,爱这张龙椅,爱这些权势带来的奢靡,住最好的王宫,用最好的用具,这便是她毕生所求。
洛拾遗垂眸,换了新的巾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