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脆发黄的纸张禁不起卷折,宝珠将它用手绢托着,交由麴尘仔细保管,明日离宫后再收进箱篋中。
三月暮南下,如今收拾行囊是早了些,不过她不愿带的东西太多,慢慢地舍繁求简也好。
又轻声对皇帝道:“多谢你。”谢他特意寻来母亲的遗物,以及,很多。
皇帝握了握她的手:“说好了的,今日不和我生分,嗯?”
微微泛白的指尖在他掌中重又红润起来,宝珠笑着应了一声,说:“难得清闲一日,何苦还挑灯夜读?”
“这话正是。”皇帝起身从书案后绕过来,不曾放开她的手,又命人拿了手筒来,替她戴上:“出去走走吧。”
又是一年岁末。沿途的张灯结彩依稀有了新的花样,过年么,理应多多地热闹。
可惜人还是太少了。宫女内侍们是不敢肆意笑闹的,这不是属于他们的天地。
宝珠想到自己不在,连陪着太后玩牌的人都不齐,不禁一阵感慨:上了年纪的人盼望什么,她心里都知道。
那皇帝呢?等她走了,皇帝会觉得冷清吗?
眉舒不见,善善也不见。太后一句都没有问起,宝珠怎么可能猜不到缘故。
她只是不想深究了。
“在发什么愣?”皇帝笑问她,宝珠定神一瞧,才发现二人不知不觉走到芷兰院前。
芷兰院虽然暂时没有了主人,但里里外外仍是井然有序的光景。
宝珠停下脚步,问:“长公主近来如何了?今日也没见到她。”
“那回病好了以后,她便跟着乔太妃一块儿吃起斋来,倒果真健朗了许多,可太妃看在眼里,还是忧心得紧。”
怎么能不忧心?明明是金枝玉叶,无比娇贵的姑娘家,却过早地无欲无求起来,仿佛一眼已经看到了尽头。
皇帝见宝珠蹙眉,不愿多谈这些烦扰之事,携了她的手跨过门槛:“来。”
“从前我一直想将你留在两仪殿。我数过,从宣政殿过去,只要一百零三步;即便实在抽不开身,支起窗户,远远地也能看见。”
可惜他们今夜要在麟德殿守岁,他的心愿还是不会实现。
宝珠将手从他掌中抽出来,说:“你去那边屋子里,我试试能不能从这边瞧见。”
皇帝明白她的用意,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后点了头,依言转过身去,缓缓地往宣政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