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外头有密探听着,提耶矮身坐进塌间,刻意用轻佻的语调故作不识地说了句:“汗王将你赐了我,今夜就劳公主殿下了。”
嗓音低沉,却似笑非笑的,极是惑人。
从未想过从他口中会听得这般话语,江小蛮偏了头紧贴着墙,没有瞧见他眸底的沉痛悲悯。
见她白着脸避开,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他无心去看那睡衫下的玲珑颜色,而是不由自主地,伸了手,想要去抚一抚她鬓发。
一如三年前,腊月末,他两个在菖都城西,就如寻常百姓一般,相依相伴。
“别碰我!”极力克制的厉喝声猛然迸发,更多仇恨的话语却被她唇角颤动得吞了回去。
那只手停在了半空。
铜铃声纷扰再响,帷幔未曾挂好,兜头盖脸的又垂落回去,将两人一并罩入昏暗的方寸内。
这样的暗沉,映照着那张苍白瘦削的小脸,提耶觉着心口一滞,只觉此间的逼仄朦胧,像是一张巨兽的口,就要将塌上人的一下吞吃了去。
一别三年,他从未想过汗王会执意趁势劫掠,也更未想到,这个曾让自己破了诸般戒律的女孩儿,成了如此形容。
曾经的她,小圆脸上总是挂着憨傻又狡腆的笑,论起吃喝来,那就是顶天重要的事了。她有皇室的娇蛮贵气,却亦有乡野间自然天成的意态美好。
可是如今,她几乎是瘦脱了相,而眉眼五官又生得稚气,瞧着就更让人觉着悲苦寥落。就连这样一件床帷间赠趣的睡衫,腰带处竟也是有些空荡,便是过分的纤瘦了。
见伤而不见色,望着她先前在战火里奔忙的几处跌伤,他心下不稳,面上却依旧是一派沉静。
“亡国之主,殿下合该感念汗王的不杀之恩才是。”
这一声哼笑颇为刺耳,话落,他不再留情,上前绕过女孩儿脊背,极是轻巧地就将人一下扯抱出了床榻。
江小蛮手脚俱被那些侍从捆住,本就是力量相距悬殊,此刻被他抱着朝外间而去,竟是连挣动都不能够。
那股子杀伐气愈重,混着男子迫人的气息,显得十足的陌生起来。冰凉皮革上血点腥臭,贴着她的腰侧脸颊,却还是远不及心口的冷意。
情形实在是难堪,国家新丧,父兄皆亡,瑶华宫里甚至还躺着姨母未殓的尸首,而她却被人穿了勾人的艳服,被自己曾经深爱执迷的男人,不知要抱去何处行事。
痛到极处无言,或也是她终归不善咒骂,愤恨的责问未及出口,但听头上又悠悠传来句:“如此作态何意?人皆畏死,国都亡了,还劝殿下不要蛮横,将来安心与汗王为奴。”
这一句,‘人皆畏死’是从前贵妃逼着还俗时说过多次的,如今,却被他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不为别的,却只是窗外探者未去,他务必要激怒于她。
“你……你放开我……狗贼!”怀中人落泪,憋了半天却也只是这么一句骂人的话,不过语调中的恨意却是足够了,“要杀就杀,阿耶兄长都战死了,你把我一并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