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悬挂一半,摇摇欲落,阳光时不时地落在元簪笔的脸上,他垂眸读书,好像外界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确实是个芳兰竟体,与世无争的世家公子模样。
顾渊渟啧啧感叹,“伪君子当如是啊。”
……
刘曜有点喝多了。
自太子谋反后,他在京中一日无不战战兢兢,行事小心谨慎,生怕太子想起往日旧怨,未得乔郁骨血祭旗,先寻由头要了他的命。
毕竟他连皇帝都能不顾,岂能顾念他这个同父异母,本就没什么情意的弟弟?
幸而太子目的明确,并没有对他有诸多为难。
自太子离开后,刘曜忧心行宫事宜——自然不是忧心皇帝,而是忧心皇帝若是出事了自己该怎么办,又要安抚尚在京中的朋党,终日惶恐且不得不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莫说纵情声色麻痹己身,连借酒消愁都不敢。
寒潭来后他意踌躇,最终还是来了行宫,在路上早把诸多结果想了个遍,无一日好眠,到了行宫,得知太子兵败,皇帝命他理事,方如释重负,见到乔郁,可谓志得意满,心中岂是狂喜?故而多喝了两杯,此刻半醉。
乔郁无趣地坐在下首,手持镶明珠的象牙筷扒拉着盘中的菜。
他以为刘曜见他,就算不说日后宏图伟业,也得叙一叙眼前之事,谁知他一味畅谈己之得意,下面舞女歌姬换了一批又一批,尽是青春年少的绮艳美人。
皇帝尚在病中,刘曜竟这般旁若无人,皇帝知道了,该是何等震怒。
乔郁想。
所以必须要皇帝知道。
刘曜原本想让乔郁坐他身边,乔郁以君臣有别礼不可废断然拒绝,居功而不自傲,更得刘曜心意。
酒醉上脸,刘曜从耳至颈皆红,仍不忘向乔郁举杯,舌头已不很听使唤,笑道:“本殿再敬乔相一杯。”他欲起身,顿觉天旋地转,还未站稳,又跌坐回位置上,“本殿失态,令乔相见笑。”他下颌一点,“去,敬乔相。”
乔郁身边的美人立刻会意,盈盈一拜,纤纤素手持酒杯,姿态恭敬,酒杯却送到了乔郁唇边。
乔郁挑眉,以手背将酒杯轻轻一推,道:“臣已醉了。”眸光仍是清明,哪有半点醉意?
他推拒的非是舞女奉上,而是刘曜所敬。
美人一愣,不等刘昭开口,立时跪下。
殿中一时寂静。
刘曜睁着一双醉眼,看向乔郁。
他容貌可称艳绝,姿态傲倨,明明不过一仰仗他父皇恩宠所活的罪臣之子,却傲慢得仿佛不为权势所摧折,或许真是喝醉了,在刘曜眼中,乔郁挑眉时很有长眉连娟,微睇绵藐的风姿,更添十分颜色,衬得满殿芳华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