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银丝般透过树梢洒下,镀在正于林中噤声疾行的一行人马铠甲之上,将这一片冷硬铁色映出了些许柔意。
战马口中衔枚,嘴被草绳紧紧缠住,身上披裹了油布,不少仍在向下滴水,油布之下驼着些许柴草,正由士兵们牵着快速穿林而过。
方一出林,这一支干余人的队伍便打出均军的旗帜,揭掉马身上的油布,急速列阵,加快脚步继续前行。
行了约莫两个对时,才从阵前传来轻微的响动。一人策马出列,反身驰至阵后,寻到压阵之人,低声道:“叶将军,前方过山便是了。”
叶增立身马上,顶着夜色望向远处,点头道:“传令下去,便按前所计议,分兵倍道而进,遥见均军辎重粮营则止。倘是途遇均兵来询,便答乃自文安奉令运送柴草入仓。”
士兵领命而退。
不多时,人马便裂为两阵,分别自山道两旁绕行前进。清凛夜色下,隐约可见被山脊遮挡在后的那一片灰沉沉的均军粮草屯营,其间插矗着赤红色的均军大旗,纵是隔山亦能看得清晰无二。
此处荫山粮营距均军的南岸大营仅有六十里,乃是裴祯特设用来囤积自天启北出铭泺山、过岐水、再经文安一路运至军前的辎重粮草所在。裴祯亲帅四万大军北上伐淳至今已逾一年,军需所匮亦非一日两日,自梁隐一连攻占淳国河南十三重镇后,裴祯便将麾下大军的粮草补给一线转向烟河以南,连派重兵加以防守,至于荫山前后的护营之兵倒是一减再减,以为无所可惮。
因而此地便成了叶增领兵出袭其粮道重营的头一处。
待行过山道,已近岁时。
人马听令止步,默不出声地立在山前夜影中,但等叶增下令。
叶增于阵中环视,看见麾下这千余兵马如此整肃,一路上一直紧绷着的身板才稍稍放松了些。
当初孟守文以西川、剑阁二营援兵划拨他麾下之时,他本是存了疑虑,担心这些别镇之师难以统带,却没想过年初淳王遣使分赴诸镇屯军传谕河北大捷时,他叶增手刃梁隐之威名早已遍闻各营兵马,此番奉命南下的各营马步精锐对他的敬服之度绝非河北大营将兵可比,而西川、剑阁二营人马在他麾下更是令行禁止,毫无骄躁之态。
于此一点上,他倒是不得不佩服孟守文的前瞻手段。
思虑间,张茂自后策马轻轻靠过来,以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将军,均营今夜倒是静得有些奇怪。”
叶增点头,眉头轻锁,“且去探探究竟。”
张茂领命无声而退,飞快地在阵中点了两个士兵,翻身下马,在山影夜色的掩映之下出阵而去。
不远处的均营无灯无声,竟似一座死营。
许闳在他身侧,亦忍不住出声道:“莫不是均军已知将军今夜此行,特布空营使诈?”
叶增斜望他一眼,“不可能。”
约莫过了三刻,出去一探究竟的三人才返回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