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闳脸色已是有些尴尬,飞快地喝了几口酒,道:“太傅女孙闰名秦一,乃是大殿下的心上人。”
叶增看着他,听得明白他这话中之意,可眼底竟是一片坦然,问道:“大殿下可是她的心上人?”
许闳被问得一愣,喏道:“这、这……属下却是不知。”
叶增沉默片刻,忽而道:“幸而她并非是三殿下的心上人。”
许闳又是一愣,半晌后无奈一笑,“将军还真是……非寻常人等可比。”他搁下酒盅,道:“将军莫不是认真的?”
叶增缓缓地饮酒,却不再言语。
许闳自当初梁隐一役后便跟随他左右,至今已近一年时光,对他的性子自是了解甚多,眼下觑见他这模样,便随他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道:“秦姑娘父母过亡得早,自幼便受太傅格外宠爱,王上亦颇疼惜之,常诏许其入宫随诸位殿下一起读书。
“据传秦姑娘天姿极其聪颖,凡书页过目一遍则不忘,太傅甚而还为她筵请了通晓蛮、羽二族书文礼仪的老师在府,教她知习此道。若论朝臣女眷之中谁最识文懂礼,必是秦姑娘无疑。
“秦姑娘今年刚满十六岁,都说大殿下早已做好打算,等再过几年,待她再长大些的时候,便会向王上请旨赐婚。”
“……其实秦姑娘貌虽娴静温婉,却算不得什么绝色。毕止城中比她貌美的姑娘大有人在,便是在今夜入宴的女眷之中,她亦不过是中上之姿罢了,将军许是久在边军,所以不识女子颜色……”
叶增将手中酒盅重重地搁在案上,目光一扫,便断了许闳后面意欲继续说的话。
“你多虑了。”他慢慢道,只是说话间又不自觉地抬眼望向斜对面。
可谁知只这一眼,便恰触上她侧头轻望而来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却又将好停留在了他身上——
他微怔,却未闪躲,迎着那目光注视回去。
一瞬刹间他似乎听见自己腰侧挂着的空鞘虚鸣了一声。
那端殿幔重重垂迤,一片娉婷袅娜之中,独此一出红色灼他眼底……直烙入心。
“太傅已是久未陪我说过话了。若非今夜设宴劳军,怕是太傅仍怠于入宫来。”
墨色帘珠细细密密,孟永光半卧于御榻之上,脸上不存血色,声音略显疲倦,语气微弱,探向筵席间的目光一派淡远苍素。
案沿鎏金耀目,他伸手去摸其上酒盏,却被人轻轻挪开。
“王上病体未愈,今夜本就不该设宴。”老者素袖微拂,收回手,一双眼炯然有神。
孟永光瞟向他,目光不由暗下去几分,脸色亦变得有些意兴阑珊:“当年先王临终前,曾委太傅教我治国……如今我亦垂垂老矣,太傅却仍是骨清神明,气色不减当年一分。”
老者端坐着,微微笑道:“王上不见老臣如今须发皆白,如何未减当年一分?王上治国数年,劳心过甚以致痼疾缠身,今逢卧榻多月,未免徒生悲心,实是大可不必。再者,王上膝下诸子今已皆成大器,王上无需担忧身后主事,淳国王庭定当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