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自西向东,隔空覆过两军营中连延千帐,而后蓦地朝北一推,低声道:“向北共撤半里,中军四帐、八营合于阑仓山之北,其余诸营将兵堪为两翼,虽撤半里,仍可留于山西山东。”
她眼眸微眯,心口突地跳了一下,此计甚绝。
中军背山既合,两军将兵调守更易,南岵断不敢再轻易袭营一方以间二国之盟;山西山东两侧留主营为双翼,两军平日军务仍可各自为令,互不干涉相扰。
贺喜见她不语,不由低声迫问道:“如何?”
邺齐大营南门之外,火烟渐小,邰涗千骑之中帅旗已竖,正将回营,邺齐大军焚尸扫血,亦将收兵归营。
英欢眉挑眼动,深吸一口冷冷山风,扭头看向他,目光颇寒,“两军合营之后,你若无事,不得随意来扰!”
贺喜眸中微灼烁亮,似雾笼星,半天才稍一点头,低声道:“好。”
…………
大历十三年四月二十日,南岵夜袭邺齐山东大营,上命左千牛卫大将军方恺领兵助东退敌,南岵大军战溃而走。
二十二日,二军合营于阑仓山北;二十三日,二军帅将会于邺齐王帐,共议伐巍之策。
…………
时近五月,山间气候不似先前,白日里若有阳光,便是金茫洒帐一派融暖之景,夜里山风虽是仍凉,却也不比刚驻营时那般寒人迫骨。
西面行帐之中,案铺雪笺,其上摞了一厚叠浇了密泥却还未拆的折子,笔架朱墨置于其前,若不细看帐间其余物件,恍然间竟有景欢殿中肃然宁静之感。
英欢悬肘于案上,朱笔时点时起,一封封折子拆过来,眉头从始至终未曾松过,罗衫大袖扫了朱墨也不自知。
帐外金铃轻响三声,她回神,却未抬头,只是低声道:“何人何事?”
曾参商的声音透过帐帘传进来,“陛下,是臣……”
英欢腕间一顿,眉间骤冷,扔了笔,坐直身子,淡淡道:“进来。”
帘掀帘落,曾参商小步进来,小心把帐帘在后掩好,行了个礼,又道:“陛下。”
英欢看她一眼,低声问道:“你不是随了方恺去东面中军大帐中议事么,怎么又跑回来了?”
清晨天未亮时,两军主帅参将共十人,齐至东面贺喜中军大帐中,共议伐巍之计,至此已过四个时辰,却仍未散。
曾参商面泛苦色,“陛下,”她瞅一眼英欢神色,见其未怒,才又道:“已经四个时辰了,中间连饭都没吃,眼下还在因两军伐巍时是否只置一帅而争论不休!”
英欢眉目清冷一片,抬睫瞟一眼帐外天色,微一点头,“所以你忍不住,便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