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峣柳往西,入了山穿过白杨林,有一石径通天山门。起先径旁林木青翠,红楝子与槐树遮天蔽日,笼得宽阔的青石板荫凉。愈往西走,石级愈窄,草木渐稀。到最后连半足都踏不上,陡峭崎岖,只能就着麻藤手足并用地爬。再行一里,目之所及皆是嶙峋白雪,这才算进了天山地界。
玉甲辰牵着匹灰驴在槐林里走,驴背上躺着他师兄。
白衣刀客垂头丧气,怎知他这师弟一听自己要回天山门,立马兴致勃勃把自己捆了来,手锁在杏叶边。他腹中咕噜直叫,于是有气无力地问玉甲辰道:“还要多久?”
“才入了峣柳,还有十里。”
明明密密槐叶已将日头遮去,玉求瑕还是觉得头昏脑胀。“师弟,在下怕是再走一里就折啦。”
玉甲辰心里却道:“师兄心志之坚,鄙人望尘莫及。定是路途无趣,要说些玩笑话来教我开心。”他想了想,配合地咧嘴一笑,却让玉求瑕看得毛骨悚然,以为自己平时糊弄这小子过了头,现时遭报应来了。
此时玉求瑕饿得两眼发昏,看哪儿都似是藏着片柿林,沉甸甸的金果藏在枝头,飘着蜜香。再一想待回到天山门里,顿顿皆是芜青椿叶一类的素斋,忽然就泄了气。
玉甲辰回首望着他,目光落在玉白刀上,忽而惊道:“师兄,你的那玉佩……”
“怎么了?不是还在么?”听了这话,玉求瑕赶忙伸手一捂。
要是让这死心眼儿的师弟知道原来那枚拱手送了人,不知自己在他心里会遭何等看待。
“擦在草叶上,沾了些泥污。”小道士认真地伸手,“师兄,鄙人来替你拭净。”
玉求瑕的头摆得像拨浪鼓似的:“用不着劳烦师弟。”
他俩行行停停,不知日头东升西沉了几回,总算到了山门下一里。玉甲辰将驴栓在马棚里,守棚的弟子见了他毕恭毕敬,待看清驴背上驮着的那人时更是吓得心胆俱裂,恨不得要跪下把头磕进地里。玉甲辰解了杏叶边的链子,将玉求瑕拉下来,两人一同去了峭壁边的天梯处。此时四面已是草木凋敝,飘起小雪。
玉求瑕两腿发软。他饿得发慌,又碍着面子不愿去分师弟的炉饼,这时东顾西盼只想捉只肥鸟儿来吃。
“南赤长老还好么?”他问。
“身体尚且康健。近日说是想出了炼丹砂的好法子,连着几日都是喜气洋洋的。”玉甲辰认真道,扑闪着眼瞧着玉求瑕。“师兄,你若回去,他就笑不出来啦。”
南赤长老最爱养鸟,每日洗面后就搬张花梨交椅舒舒服服地坐在屋里,饮茗抚腹,享笼羽之乐。南赤大腹便便,如个肉球,屋里的鸟儿也只只养得肥得流油,开了笼也飞不远,于是玉求瑕也时常去他那处偷几只烤来吃,抹些茱|萸姜末,实在是难得的美味。
玉求瑕捂着空荡荡的肚子,笑道。“怎的会?长老德高望重,定不会拘于往日小节。”他已打准主意,回去有机会定要再偷得几只鲜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