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群山如蛰伏的巨兽,残缺的月牙在它们脊背上镀上银线。山里的一切都是暗的,眼睛瞧不见,却听得见喧闹的虫鸣,与树叶一齐歌唱似的簌簌作响。
木棉树下生起了明亮的焰火,涂着硫黄粉的木枝在火间荜拨断裂。
有人欢快地嚷道:“不愧是王太哥!”
火光映亮了在树影下的那张年轻的面庞,那张脸泛着抖擞的古铜色,有着棱角分明的坚毅线条,却安着对朦胧温宛的桃花眼。青年凝视着火里的剥光了毛的雉鸡,不时翻动木棍,却一言不发。
先前大嚷的人凑了过来,正是那小秃瓢钱仙儿。他绕着那名叫王太的青年打转,眼里发光:
“王哥,你可真有本事!我和银元宝先是好打一顿、又是软磨硬泡许久,都不能叫那生意人松开牙关子。你倒好,只消几下就把人家传家宝磨过来啦!”
银元宝捂着青肿的面,从树后探出头来痛骂:“娘的!你夸他做啥子!老子脸都肿得和猪头一样,这狗娘养的假打不成么?哪次不揍得老子痛死了!”
周围围着数个衣衫褴褛的山鬼似的人物,蓬头垢面,散发跣足,此时哄然大笑,捧着肚皮往地上打滚。
有人笑骂道:“哎!一单好生意,怎地叫你说得如此不堪?王当家,下次要劫镖,选我去,保准比那肥球儿使得灵便!”
“呸,谁要选你这癞疮货色?当家一人都管够,你捞河泥去罢!”
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原来这群人正是恶人沟中山鬼,常干些趁哄打劫、偷鸡摸狗之事,而那被众人围着的青年正是沟子里的当家人物,名唤王太,虽年纪轻轻,却已劣迹斑斑,心藏百般诡计。
“这回又劫着甚么好货?兄弟们眼馋哩!”
王太闭眼一笑,往怀中摸了一阵,随手一抛:“解伤的灵丹妙药。”
“药?你哪儿来的钱买药?”
银元宝絮絮叨叨,伸手一接,却见一枚玲珑石子在火光中莹莹发亮,正是那御笔书过的桃花冻石!
这药果真见效,银元宝顿时顾不得疼,拿粗手指摸了几回那珍石,尤觉自己宛若梦中,又使劲儿抽了自己几巴掌,正巧打在伤口上,于是一边痛叫一边癫狂嚷道:“老子发啦!这是真的石头!皇帝老儿摸过的石头!比黄金还珍稀咧!”
众人也狂乱地大吼,伸出黧黑的手去摸那石子儿。银元宝左晃右躲,不愿将这宝贝给别人脏污了。
钱仙儿蹲在火边,众人去争那桃花冻石,他有些不屑。一只手拍在肩上,有个方脸的山鬼递给他一条烤熟的草兔腿。他盯着那方脸男人,忽而想起他的名字,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