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说:“没…撑一下眼皮。不是说不许我睡么?”
瞥见三娘手里的药碗后,他顿时两眼一翻,青着脸作吐逆状,这倒不如睡了好。左三娘一把钳住他两腮,蹙眉道:“喝了!作百八十个噩梦也得给我灌肚里去!”说着便往他嘴里硬塞,金乌不情不愿,尝了两口后推着碗放在柜沿上。
他今日似乎精神好些,还有气力打量三娘。“颜九变有对你不轨么?”
“日日锁着我,也不要我出去,养雀儿似的,闷死啦!”这下可打开了三娘话匣子,她连声抱怨,“就算得盯着我,上街时寻水十六来看着不就成了么?咱们姑娘家,平日不去添些香粉盒子,也会馋着要尝零嘴的,有回在铺房里偶见了他们做猪儿粑,可馋死人啦!”
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三娘忽觉金乌似乎笑了一下,兴许只是嘴角弯了些许,如蜻蜓点水般在面上倏地掠过了。再看时只觉他虽有暖黄烛光映衬,却又似浑身都浸在幽暗里,整个人像抽了气元,散了魂儿,就剩个单薄影子。
“累了么?歇一会儿…?”
金乌摇头。“没事。”
他瞟了眼窗格,满院里吹着寂寥的风,树影簌簌摇曳。听不见脚步声,也觉察不到杀气,兴许水部的人现时不在。他想了想,问道。“他们真不给你出去么?”
“一步都不许!五哥哥,若我能出去,就去搬救兵来救你,咱们一齐逃出去,找一个候天楼寻不到的地儿休养,好么?”
三娘看起来泫然欲泣,一对杏眼盈满水光,她急道,“我去找奶奶,找竹老翁前辈,找王小元…”
听到最后一个名字,金乌眼皮一跳,忽地叹着气,摇头道,“不要找他。”
话还未说完,他忽地身子一歪,用力支住额头。
“别找他?”三娘尖声道,已是心急火燎,禁不住脱口而出,“你都快死了,还找不得他?”
金乌猛然瞪眼:“就是因为要死了,才不能找他!”
一番话下来,似是因牵到了哪处的伤,抑或是情动意乱,痛楚锯割心脾,绞断肝肠。他霎时面无人色,闭了口掐断话头,慢慢倒在花布枕边,丝丝抽着气儿。三娘也吓得惨了,遂不再提,忙取了帕子仔细擦去他鼻尖冷汗。
也不知这一相一味当初转给他是否是对的。哈茨路人天生极阴之血,循气平宁,金乌虽只有一半蒙兀儿、哈茨路之血,玉求瑕当初经受两月的剧毒,倒也能教他生生捱了两年不死,可平日里饮药压着毒仍不够,若是起武动怒,心焦意乱,那毒反会发作得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