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间经三娘频仍劝阻,他才乖乖丢了兵戈金铁,再不显露武功底子,可每每见到王小元却总禁不住地要火冒三丈,暴打一通,因而这病每回好不容易有所好转,打完王小元的第二日便得闷在房里昏睡。
久而久之,金乌总算咬着牙定了不再与那呆瓜往来,可惜愈发疏远冷厉,这崽子每回碰面都愈会整些花招。以往是撬了房里的砖,埋个写了他名儿的扎针小人在他床底下,后来还鬼祟地往他枕头里塞个裂成两截儿的药师佛咒他。
现时想起,金乌又险些被他往日干的精鬼事儿激得七窍生烟,一口气差些没缓过来,只缩在衾被里干瞪着眼。
三娘叹气:“不找便不找,只是你这副模样,如何能从这儿逃出去?愈拖一日,便愈是难办。”
“血苦实有么?”
“你还敢提这个?”三娘忽而尖声道,一把掐住他面颊,气得满目通红,“再来一次你就真挨马面牛头勾走啦!”
金乌道:“与其躺着等死,还不若站着遭乱棍打死的好。”他咬了牙,撑着身子坐起来,却忽地手一软,裹着软衾摔下地来。
他倒也没泄气,揉着脑袋慢腾腾道,“每回都要来个坠马式,我看往后在地上打个凉席成了,免得摔来撞去的。”
话虽如此,三娘却瞧他脸色刷白如雪,烧得眼里血丝如网,眼睫颤颤的,扶着他时也只觉皮包骨似的,嶙峋脊背硌得难受,往时拖他费劲儿,此时却倒不需多少气力。
他们搀着出了房门,内院里悬着一轮明月,清水似的月辉淌了一地,似添不少寒意。金乌挪几步就得歇一会儿,虚白着脸喘气,好不容易挨到了长廊的木凳上。他抓紧了氅衣,忽地问三娘:“既然不让你出去…那些药是如何拣来的?”
三娘撅着嘴:“水部的人帮忙递来的,可颜九变看得可死啦,休说是改药方子、添几味药,连药汤都是水部的人帮熬的。我先前递了个方子,他们便照着那来。”
说话间,墙边忽地掠过一道黑影。三娘只觉金乌抓着她的手倏时收紧,攥得铁钳般绷硬。那是水部的眼线,盯着他们的举动。黑夜里仿佛生出千百只灼灼的眼,教人毛发悚然地窥视着他们。
金乌的五指在发颤,眼皮一扑一扑的,似是随时要阖下来,面颊生了细密的汗珠,因咬合牙关而微微鼓起。左三娘担忧地扶了他一把,她知道这兴许是毒发作的前兆,他撑不得太久。
“三娘,你先逃出去,且不用管我。”他低声道。“颜九变…还杀不了我……他得变着法子折腾一阵。”
左三娘揪紧了他衣袖,声音都在打颤:“逃…怎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