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乙未去讨了几只干硬的馒头,跳到墙头上对着月光孤伶伶地啃着。他倒不觉得难受,就是嗓子干得很,还没碗水喝,硬馒头嚼进嘴里时像木渣子。
他在哪儿都活得窝囊,亲爹只觉得他是个养不好的废物,剑法学得乌七八糟,天山门里又只有招摇跋扈的弟子欺负他,嫌他碍眼。兴许他的人生便是从一处受排挤到了另一处,然后再在众人鄙夷的眼光里灰溜溜地赶往下一处。
月光吝惜地洒在房脊上,玉乙未的眼总算适应了黑暗,转头时却惊得汗毛倒竖,两膝一软险些从墙头滑下去。
不远处的瓦檐上竟盘膝坐着个人,身旁摆着只琉璃灯罩子,就着火光仔细地翻着名簿,时而提笔疾书。微黯的灯光描画出了他的眉眼,微带锐锋的一字眉,淡如薄霜的两眸,正是玉执徐。
“你…你……你怎么在这儿!”玉乙未大叫,半只馒头从手里滚了下去,落入黑黯里。
玉执徐抬首,似是也略带诧异。
“乙未,你不在房中歇着,到此处作甚?”
“嗯…呃…”玉乙未支支吾吾,总不能说自己方才在房中挨了顿痛打,又没处吃晚膳,才跑这儿吹凉风的罢。他眼珠一转,反伸手指着玉执徐:"你先说!你若不说,我也不要开口!"
似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自夜风里飘来,玉执徐放了笔,淡淡道:"……我在写名簿。"
不论是招亲会还是武盟大会,都需先交过门派名簿,将与会弟子名姓一统写全。玉执徐身为领班,不单要领着弟子们采买祭礼法器,寻好店家落脚,铺排饭食,还需操办与武盟会相干的一切琐事。这些时日来他似是疲累憔悴了许多,眉宇间染着疲顿。玉乙未呆呆地望着那瘦削人影,只觉似有硕重山石倾轧于肩头上,要将这单只身影压垮。
“为何不进去写?里头不是有灯么?”
玉执徐摇头,“…吵。”
“他们耍闹确实烦心…”
“不,我是说,”玉执徐再度摇头,“会吵着他们。”
玉乙未默然无语,他有时觉得这人有如榆木疙瘩般不可理喻,碍着别人一点怎么了?玉执徐从来都是如此,看着疏冷不近人,实则像只瓜牛般把脑袋缩起,小心翼翼地过活。
“那房里呢?待房里总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