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乙未哪敢耽搁,慌忙起身,手忙脚乱地跳下了篷车。昏乱中还不慎勾了一下脚面,跌跌撞撞地在地上虚踩了几步。
他跟着刺客走到玉丙子所在的那架车边,刺客转头对他问道,“里头那木家的妮子够闹腾,我听闻前几天你看管过她几个时辰,你有甚么法子要她听话么?”
听罢此话,玉乙未心中略舒一口气。看来玉丙子是个连这群匪徒也得恭敬伺候着的人物,连蒙汗药也不舍得给她下。
“法子么…我倒说不上来,”玉乙未讪笑,“不过要我同她坐一会儿,说不准交情便好了。”
刺客沉默稍许,撩开篷布,示意他进车棚里。“…你去罢。”
玉乙未猫着腰钻进篷车中,余光瞥见前室里坐着两个刺客,一人拈着一只酒盏,互斟着枣酒耍指戏。灯盏火光摇曳,映出两张狰狞的铜面。玉乙未另一只眼正被棉纱包着,瞧不见物事,便只得大着胆子转头去后车板处瞥了一眼。只见有个刺客正隐在黑暗里,默默地擦着火筒上的灰,一溜儿手铳铜管在膝上摊开,在月光里莹莹地发亮。
车棚里闷热,偶尔流进的的几丝风儿都如滚汤一般,裹着燥热的肌肤。玉乙未提着灯进去,这车棚要比他那架气派多了,站进去时不用缩手缩脚的。
他一抬头,便忽地望见一根裙带拴在棚架边,拧成一股绳圈,悠悠地晃动。玉丙子手里正握着那裙带扭成的圈儿,把脖子套了进去,一对黑溜溜的眼惊诧地望着他。
玉丙子在寻死。她想投缳自缢!
霎时间,玉乙未脑袋里轰地一声响了个惊雷。他疯也似的冲上去,动手时倒比想的飞快,一下便抽出短剑把那道素白的裙带割断。
“你在作甚!”怒火与震怖之情倏时充盈了头脑,玉乙未吼道。
小师妹先是微怔,旋即也横眉斥骂道,“我作甚么,与你有干系么?”
玉乙未两眼都瞪得发红了,他浑身瑟瑟打抖,心中只余翻江倒海般的杂陈滋味,当即猛地抓住玉丙子的两肩,逼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要寻死?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是写生死簿的么?我的死活又与你何关?”玉丙子用力挥开他的手,眼里泪花莹莹,撕心裂肺地哭喊道。玉乙未只觉手背像是被巨石砸碾过一般,加之先前被水十九一剑刺了个口子,立时涌出血来,斑斑点点地浸透了棉纱。
兴许她是因为想到自己既然要落入候天楼手中,为恶鬼所用,又见到同门子弟死伤惨重,心中有了寻短见的念头。玉乙未想到此处,心中又不由得酸涩不已。
他沉默着按下玉丙子,把她推在角落里的马凳上,将那裙带叠起收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