蔼吉鬼满面是血,此时一张烂脸显得更为可怖。他嘿嘿直笑,艰难地撑起身子,把钩头握在手里,咬牙切齿道:“自尽,你要我自尽?你这残废老儿,哪儿来的信心来定我的命?”
北玄长老道:“我要杀你,可谓翻掌之易。方才我统共出了五剑,剑剑都能削下你人头。如今我将命数交给你定,若是要落到天山崖底,或是沉入剑冢中,恐怕便死得不那么轻易,得受极寒侵髓之苦。你好自拿捏。”
金一将牙齿咬得格格直响,翻身狂喝道:“右护法,取这人性命!”
右护法应声而起,长喝一声,反手便将沉甸甸的铁棍猛砸向玉北玄,可喝声未落,便听得一声沉闷巨响。金一艰难底抬头望去,只见右护法双膝坠地,捂着血淋淋的右臂呻|吟不已,北玄长老一剑划破他胸膛,另一剑挑破手筋,教他再也提不起铁棍。
玉北玄神色无变,背过身去。他将脊背留给金一,不屑于再看这在雪地里挣动的蔼吉鬼,仿佛一种无声的倨傲。哪怕金一要从背后袭来,凭借剑法也得以一一接下。此时他向刺客们踱去,一步又一步,寒气逼人,惹得群鬼骚乱不已,接连怯懦后退。
“玉北玄…”金一在他身后连连粗喘,忽而仰天大笑,“天山门今日必将覆灭,只是你犹在梦中!”
说这迟那时快,他将手里那半截挠钩一扯,竟在半空里牵出数百道寒光闪闪的银弦来。原来那天盖里的箭簇上都带着天蚕线,方才金一逼近玉北玄身侧,便是要将挠钩上缠的线与地上弦线相串,结成一张硕大无朋的蛛网。这天蚕线的操使法子是个入了楼中几年的颜家小子传授与他的,柔韧难断,又锋锐如刀。每一道线都割破长空,掀起冷冽的风,寒光如同漫天繁星般烁烁生辉,转眼间覆盖了玉北玄周身。
纵使被银线缠身,北玄长老依然一副冷面肃穆的模样,他鼓起腹,长须微动。这回金一勉强看清了他出剑的动作,剑光星速,两眼几不能捕捉到出手的瞬间,刹那间便将天蚕线斩裂成齑粉银末。那本随着银弦乘机而上的黑衣刺客也如被暴风骤浪席卷,在昏花飞雪里被击打得失声痛嚎。
北玄长老神色淡淡地道:“还要如何班门弄斧,尽管来罢。”
他胡须上垂着的三柄剑分为铜、银、金剑格,玉北玄两臂已断,便用内炁催动长须卷着剑使动剑法。而先前只使过铜剑格的一柄剑,便已将金一、右护法这等候天楼内一等一的好手逼退,足见其功力之深。
然而就在银线破裂的一霎间,这剑法炉火纯青的北玄长老忽而有如被冻着了一般止住了举动。
在漆黑的恶鬼群中,有个戴着幂篱的女人。她没着如往常一般的山文甲与战裙,卸下了戎衣,金襕道衣掩不住那曼妙玲珑的身段。她就抱着手,静静地站在那处,头颈微微仰着,飘动的黑纱间隐约露出张狰狞的面容。那是张沉重的牛头似的铜面,碧发如飘动的火苗,半月鼻,一口森然的獠牙。
北玄长老素来不苟言笑,一张老脸如同僵死的干尸,如今眉头却愈发纠缠在一起,眼里的光一点点冷下去。他凝视着那在攒动的恶鬼群中的女人,她看起来高挑而纤瘦,足比身旁的壮年男子高出一个头,气势汹汹。她叠在一起的双手上戴着副皮套子,露出尖尖的指套。可就算没有铁指套,她的两手也能轻而易举嵌入血肉,撕皮碾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