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乙未看得瞠目结舌,连怒意也不自觉收敛了几分。这伤口究竟是何时得来的?方才水十九不过是向他爹脖颈上掷去一镖,绝无受伤的可能。
霎那间,他心里似是裂开一道明光,将心底盘桓着的疑惑照彻明亮。玉乙未浑身一凛,低头往地上望去,只见石阶上落着一枚带血铁镖,是方才水十九打进他爹脖颈中的那一枚。铁镖那锋锐棱角竟似被拗断了一般,在根处齐齐截去。
他再看一眼水十九的手,只见指尖处划了几道口子,血珠凝滞其上,正是方才一刹之间将铁镖角劈断时划破的伤口!
“你…”玉乙未张口结舌,似有万语千言堵塞在喉咙中。他猛一拧头去看胥益,连滚带爬地扑上去掀开他衣襟。只见这老头儿颈上虽有一道伤口,却是皮肉伤,没伤着动脉。那殷红血迹都是水十九在划破自己手掌后抹上去的。
仔细一想,方才水十九将铁镖打出后,便扑上去用手捂住胥益脖颈,想来是在那时悄然狠按住了风府、哑门几穴,或是施以暗针,才教他爹悄无声息地昏厥过去。再将自己掌中血迹抹上,用衣衫盖住伤口,如此便能盖过金部刺客的耳目。
胥益垂着头微微呼吸着,胸膛依然在微弱起伏。玉乙未见了这动静,倏然悲喜交加,泪珠兀然坠落,使劲儿用袖口抹着眼睛。
水十九却颇有些无奈,用靴尖轻轻蹭了蹭他,“现在能替我包扎了么?”见玉乙未站起身来,目光依然有些困惑,他又笑道:
“我伤了一只手,不好缠细布。你从我褡裢里把石棉花粉取出来,帮我撒一点儿在伤口上。方才为了骗过那两个金部的人,我不得不把口子割深了点,不然血出得太少,只会教他们起疑。”
玉乙未的目光落在他手上,只见血水滴答滑落,在石砖缝间汇作溪流缓缓流淌。这人果真是个疯子,他那创口血肉模糊,险些把手掌划了个对穿,可脸上却毫无痛苦之色。水部的刺客果真都是骗人精,谁都被他蒙混了过去。
“……痛吗?”玉乙未从褡裢里取出石棉粉和细布,小心翼翼地往他掌心里洒,将伤口裹起,轻轻打了个结,踌躇着问道。
水十九把嘴一撇,“痛啊,快痛死了。不过你以前手上是不是也被我捅过一剑,这样便两清啦。”
可说是两清,玉乙未却不这么觉得。他爹的性命保住了,这事确得倚仗水十九。他蹲下来理了理胥益的衣衫,见他爹双目紧阖,气息悠长,一时间又有些手足无措。接下来该拿他爹如何是好?
刺客捂着受伤的手,在他身后悠悠道:“我劝你把他带离并州,去个小山村里安顿,把名姓给改了。反正如今只有出城时用得文牒,其余时候不会有官人来查你爹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