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他不知问了多少遍。钱仙儿一愣,旋即呵呵笑道:“急甚么呢!有的时候我难道不会教你知道么?小元,咱们可是同穿一条开裆裤的交情,我与你处的时候比你与你东家长得多咧。”
“你是不急,我快急死啦。”王小元嚼了满口的糯米,口齿不清道,“我见着他的时候他都快死了,要是把他丢到不知哪处的荒郊野岭里,他岂不是死得更快?”
他心里正着、倒着、横着、竖着地把金乌的名字读念写画了百遍千回,神态恍惚,似是在心里装满了事。
钱仙儿笑道:“可我看你神色自若,不像着急的模样。”
王小元说:“我念着能平心静气的玉女心法呢,从前些日子就叽里咕噜翻来覆去地念。醒着时念,睡着了在梦里也念,要是停了半刻,我保不准就心头火燎,非要把天府翻个底儿朝天不可。”
说着,他三五下把粽子塞进嘴里,痛苦地吞了,梗着脖子打嗝道:“你究竟有没有消息?我是谢谢你把我从候天楼刺客那儿带出来啦,但若是并无打探消息的门道,那我也得早日向你们谢别,往别处去……”
原本他以为金乌被颜九变逮住了,颜九变想以此来要挟自己,可夺衣鬼那时却摆了个假冒的人来试图唬住他,这反倒说明金乌并不在他手上。
心口在怦怦地跳。王小元忽而回想起他带着金乌在成邑求医的那段日子,他入了孙大夫的医馆,却不想那处的两位郎中并不愿给金乌治病,还见金乌是哈茨路人,心生歹意要将金乌作了药人。那时他冲进去把不省人事的金乌背了出来,后来却发觉他家少爷手里死死捏着一物。
那是一枚铜板。
王小元起先给他换衣衫时瞧过,这铜板起先不在金乌手里,却不知怎地就被攥进了手心里。若不是金乌早已恢复了神志,握着枚铜板想作暗器使,伺机待发,那便绝不该在他手里。
所以自那时起,王小元心里便隐隐有了些猜测。他想:金乌是不是——要借着病恙之态,来瞒天过海?
但略一回想那狎欢之夜后金乌的痛苦神色,却又不似是故意装出来的。
钱仙儿与他晃着手在竹径上闲步,轻松地道:“有些事的确急不得。沟里有位牛耳长老,小道消息颇多,听说连万事通都比不得。我正想借着今夜端午集会时引见你给他。”
王小元的神色很委屈,“见了牛耳长老的面、问了他后,我便能知道少爷在哪儿么?”
“今夜所有长老都会来,”钱仙儿露出狐狸似的狡狯笑容,“你不妨挨个问遍。”他没说能否问道,只是含糊地搪塞了过去。王小元虽不满,如今却也已并无其余出路,只得随着他在山中漫步。
碧波漫漾,蝍蛉飞舞,两人在龙尾山中踏草而行。王小元望着钱仙儿的身影,不由得怔然失神。他与钱仙儿阔别十年,对方身板拔高结实了许多,眉眼里亦似是染了世俗之气,而他却似乎还和当年一样,还是个未长大的小孩儿。
钱仙儿打往时起便是个爱在俗世里混的,总爱逮着机会就往镇里奔,看乐工歌僮咿咿呀呀地弹唱。王小元对世事懵懂,便常傻兮兮地问他些话儿,还反被他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