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薄雾中隐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低沉苍老的嗓音悠然飘来。群鸦鼓翅躁动,飘下几枚漆黑的鸦羽。
“…小娃娃,瞧你痛哭流涕的模样,是在为这小女娃伤心的么?”
王小元抹了抹眼,可泪珠也仿若接天漫洒的细雨,绵绵不绝,如何也抹不尽。
嗓音又问。“你认得她?你知道她是谁么?”
在挟杂着腥气的晨风间,淡雾被层层拨开。在浅淡如薄墨的山阴中,有一个人影渐渐浮现出来。
那是个须发尽白的老者,粗臂上青筋虬起,伤痕斑驳,肌肉仿若圆石。他的手中握着一柄文房小刀,青铜为柄,缀着金禽兽纹。
此人是——独孤小刀。王小元认得他,在钱家庄的群英会上,这使刀的老前辈竟与黑衣罗刹并肩而立。独孤小刀在柳树下望着他,眼窝深邃,仿若一块磐石。
王小元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他像一具空壳般立在此处,至于为何曾与他有一面之缘的独孤小刀会在此,此时他愚钝的脑袋是如何也想不清的。
独孤小刀声如洪钟,又道:“但你不是金五。你和金五有甚么干系?水九说他杀了金五,可老夫觉得他素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夫将这女娃娃的首级悬在此处,就是为了引得黑衣罗刹现出踪迹……”
“土部叛贼在成邑的山驿附近出没,传闻道他们就据守在成邑左右。老夫亦听闻仍在候天楼之时罗刹便与三小姐交好,能心甘情愿为她豁出性命。老夫在这儿守了三日,可他没露面,你却来了!”
“你是谁?”独孤小刀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是三小姐的何人,又是罗刹的何人?”
老人往前重踏一步,霎时水花四溅,足音仿若猛兽嗥鸣般震荡不已。
王小元喃喃道,“我…谁也不是。”
他头晕目眩,丢魂失魄,用力眨了眨眼。可眼前景色毫无变化,左三娘依旧孤仃仃地悬在树上,在风里凄惨地摇荡。
有时他也会责怪三娘与金乌心太狠,总把他抛在身后,自个儿先走一步了。所以他才觉得自己于他俩而言无足轻重,是个甚么时候都抛得下的包袱。
独孤小刀面色略带狐疑,“那你为何要为她落泪,为何如此难过?”
“要是有人死在我面前,我便会难过……如此而已。”王小元断断续续道。他的心跳得极快,发狂似的撞着胸口。
老人的目光流连于他的两手,忽而笃定道。“你的手上拿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