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元只觉胸口沉甸甸的似压上了块巨石,又道,“我曾在天山崖上见过你一面,少爷没认出你,是因为你常在面上戴着黑纱罗么?”
竹老翁微笑着点头。
在王小元眼中,老人逐渐和天山崖上那个漆黑魁梧的身影重叠,那看起来祥和的微笑也渐化作森冷鬼面。
“和咱们相处时说的话…都是假的么?你假扮出一副快活的模样,只是要给咱们看?”
“倒也不算得假话,快活也是真的。”老人依旧一副慈爱神色,望着王小元时就像看着自己的孙儿一样慈祥。
可王小元只觉震悚,他警觉地发问,“那你究竟有何图谋,为何不在一见面时就杀了我与金五?待在我们身边如此长久,你究竟是想要做甚么?”
四周忽而变得凄清寂静,只听得老鸦鼓噪叫声回荡,一遍遍地撕裂雨幕。
竹老翁长长地吁气,仰首望向晦雨连绵的天穹。良久,他方才动着唇道。
“老夫…大字不识得几个。但有一回到临安云林寺里时,正恰逢上在那儿的左楼主请经。她那时在翻天童和尚留下的文集,忽地对老夫念了一句天童和尚的诗:‘痕玷浑无贵白珪’。”
“老夫赶忙请教她这诗究竟作何解,她却言诗主人自己有一解,可她念给老夫听却又是另一番意思,要老夫自行领会。后来的几天几夜里,老夫绞尽脑汁,茶饭不想,如何也不明白左楼主给老夫念的诗的意思。”
老头儿深深地叹气,挠着脑袋,眉宇间现出难色。
“后来老夫总算灵光一现,想了个通透明白。说到武人中的‘白珪’一词,人人都会认准是天山门的玉白刀客!”
竹老翁哈哈大笑地伸手拍了拍王小元的背,“左楼主想要老夫去对付的不是旁人,正是你啊,小娃娃!”
他俩仍同爷孙俩似的挤在竹荫下避雨,贴着肩头坐着,可王小元的眸光却已冷了下去。
王小元望了望手里的木条,道:“那现在要如何?你要杀了我么?”
老人笑着看他,道:“老夫要杀的是玉白刀客。”似乎有后半句话被咽了下去,只余让人心中焦渴的余韵在凉风中游荡。
“我就是玉白刀客。”细雨簌簌地从竹叶隙里落下,将王小元的眼睫打得湿凉,他道,“…是玉求瑕。”
他的心底涟漪不断,难以息静。接连数次的变故已将他内心搅得风浪起伏,哪怕是默念玉女心法都难平抑心中痛楚。
竹老翁长长地吁气:“是么?那便不得不出手,不得不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