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望去,灼目无边的火光里尽是漆黑身影。金部刺客们手里提着微弧的军刀,雪亮刀光映亮了他们凶戾的鬼面。师子国饿鬼、针口鬼、起尸鬼,每一张鬼面金乌都熟记于心,他们曾有过过命的交情,在箭雨枪林中并肩而行,而非如现今这般针锋相对。
在刺客之中,有一个身形魁伟的男人。
那是金部之首金一。他是连黑衣罗刹都尚且忌惮的人物,更是左不正的心腹亲信,将心魂与性命尽数出卖给夜叉的蔼吉鬼。
而如今这面庞焦黑、烂了下巴的男人手里握着长剑,剑尖穿透了金乌肩骨。他望着金乌因疼痛而皱起的侧脸,森冷一笑:
“你变了,罗刹。”
金乌一手死死握住那透体而出的剑锋,锋刃将他的手掌割开一道血口,火辣辣地发疼。在他怀里,那从嘉定来的小孩儿惊恐地望着几乎要刺到眼前的剑尖,惊怖地打着颤。
蔼吉鬼凝望着他,缓缓地动着溃烂的上唇,“你曾是金部的杀神,刀山火海,何处不至?每一次声闻令,你都冲在最前头,却也能全身而返。连左楼主也尚且因你的心狠手毒感到悚惧。你是她磨过的…最利的一把刀。”
剑锋刺得深了些,割入肉里,几乎要穿透手掌。
“然而如今的你……”金一目光下滑,落在罗刹怀中的小孩儿脸上。那小孩儿面色苍白,口唇哆嗦,死死抓着金乌衣袖不放。蔼吉鬼森然笑道,“…竟会救这样一个拖累你的娃子。”
金乌一手抱着小孩儿,另一手鲜血淋漓,几乎被剑尖穿透。他本应再无反咬的法子,可金一却见他袖里滑出一枚黑子,忽地抛到空中。黑子被金乌一仰脖叼在嘴里,猛地拧头,将棋子吐向自己。
蔼吉鬼后退了一步,闪过黑子,剑锋亦从伤口中抽出些许。罗刹鬼乘机挣离剑刃,抄起天雨铁刀。
对待这个男人时,金乌向来不敢轻慢。他逼近蔼吉鬼时,先在身上摸了脱手镖、弯铁钺、掷箭,一抖手便如雨洒出,这才举刀逼上。他使的正是国手过文年的五心之技,一心分作五处,每一支镖箭脱手后便打着旋儿翻飞。一时间空里银光闪闪,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可蔼吉鬼也早有准备,但见他将肩上布带一解,取下一只天盖来,往空里抛去。那天盖里似藏着无数尖刀飞石,蚁群似的密密匝匝地落下,将罗刹鬼掷出的暗器一一打下。
金一抽出雁翅刀,向金乌狠狠劈落。
他胳臂壮实有力,每一次撞击都似是在死命捶打着烧红的铁块。而金乌正是被铁铗钳住的铁块,被他狂风骤雨似的一番劈打。金一一刀重比一刀,进逼的步伐又沉实有力,架势竟是毫无破绽,天衣无缝。
“罗刹!”金一高声叫道,“从方才起,你为何就一直摆出守势?刀是用来杀人的,还是用来被人捶打的?”
“是左不正叫你们来拦我的罢?我没有杀你们的理由。”金乌左右招架,闪避着金一的攻势,环视这群他昔日的战友,目光沉冷,“让开,我要杀的人只有左不正。”
金一嘿嘿笑道:“凭你如今这副孱弱模样,也想杀左楼主?若是以前的你,尚且还有一丝可能。哪怕手脚断了,把刀衔在嘴里也要取下敌方首级;即便脏腑受伤,也能连夺五处天险之地。以往的你就是这样的疯子,而也只有成为这般疯狂的人,才有资格与左楼主同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