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元打了个寒颤,缩进被里躺着。奇的是,那辣椒丸子一下肚,他便冷得不那么难受了。王小元打了个盹儿,昏沉间腹中似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梦中的冰雪融化。
夜半时分,他猝然惊醒,脸上细汗密布。屋里似是很闷热,火盆里的炭块仍有些荧荧的红光。王小元掀开被褥,只觉身上尽皆湿透,浑身大汗淋漓。他身上燥热无比,身中似有火热而使不完的冲劲儿,着件单衣便跳下床榻奔进院里。
院中地上仍覆着层薄雪,在皎皎月色中散开莹莹白光。王小元烧得喉间发烫,扑到地上一把抓起雪塞进口里。他太热了,腹中似有熔浆滚动,连冰渣子下肚都止不住这股炽热。于是他疯也似的用两手刨起了地上的雪,洒在身上,直把自己埋在雪底。
天亮了,遥远的天际泛起鱼肚白,熹微的晨光洒落下来。王小元在雪地里睁开眼。他周身湿淋淋的,身上蒸腾着热气,身下积雪化了一片。有下人抱着柴捆路过,惊奇地朝他叫嚷:
“喂,王小元,你不是病了么?还睡在这里作甚?”
王小元一骨碌爬起来,拍了拍身上血沫,忽觉身中热血沸腾,四肢轻盈,身轻如燕。先前因高热而乏力的手脚竟有了充沛气力,挥动时并无大碍。此时他身上只着亵衣,却全然不觉寒冷。
他正惊于自身变化,却忽听得越姨脚步匆忙地从廊上过来了。越姨见了他,不由得心焦地叫道:“小元,小元!”
“哎呀,怎么跑外头来了?我还以为你定是要死了哩。瞧你现在这活蹦乱跳 的模样,大抵是没事了罢?”
王小元轻巧地翻了个筋斗,向越姨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越姨将手里的袄子披到他身上,喜极而泣,“老爷和夫人寻了许多个大夫给你看病,却都说你寒毒入髓,救不得了!所幸阿潘给你时常擦汗换巾子,少爷又从蚕市里买了许多草药,日日熬汤药给你吃,总算是把你的性命救回来啦!”
她目中泪光闪动,看得王小元不由得心中一颤。“我…我病了多久?”
越姨沉思片刻:“自打你掉进池子里之后,约莫过了六七日罢。那池子里都是浮冰,你又在里头浸了小半个时辰……”
小半个时辰。王小元打了个寒颤,若是常人,早就该冻死在水里了。可不知他是行了甚么大运,竟好端端地活了下来。
越姨细细叮嘱了他几句,说他大病初愈,要他暂且回下房歇息几天。王小元手足无措地沿着曲廊走,经过东厢房时,忽听得有人闷闷地叫他:
“…喂,王小元。”
王小元转头,却见槅子推开了一条缝。金乌坐在阴影里,怀里抱着只铜手炉,正不高兴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