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语带讥嘲,但面容却依旧是冷而迟钝的。
金铎竟笑了,这次是略显开怀的笑:“付尘,我问你,你今日来杀我,到底是因为何种缘由?我倒是第一次见话这么多的刺客……还是你平日寡言,憋了一肚子话喜欢与将死之人诉说?”
他双手交叠,右手抚了抚左手背上的粗厚皮肉,然后道:“如果你是因为随意地听信某些人的话便在这儿强装正义的欲杀我而后快,那你只管动手便是,反正我也是一把老骨头了,死了干净,说不定还可下去陪提督唠唠嗑……但你若尚存一丝良知,且到这儿也并非是一时起意,而是早有痛恨阉人作乱之思。我毫不开辩地说,你杀我,你迟早要后悔。”
付尘抬眼看他,这时候,眼睛中方才有了几分活气。金铎离得近,看到这青年倦困憔悴的面容也是难言,和曾经所见的那个怯懦新兵相较,虽说多了些胆色,但又隐隐有道不明的枯衰,仿佛不该在这个年纪应有的愁怨衰容。
“此话何意?”
金铎挑眉看他:“把剑扔了。”
付尘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桀骜的冷笑,修长双眉此时挑衅地立起看向对面人,哪怕是强撑着的面色苍白,却依旧携令人不可小觑的强横之意:“你以为我赤手杀不了你?”
他最厌恶阉人奸猾油腻之色,此时看着他微微起汗的面颊,心中鼓噪的暴戾情绪一触即发。
一旁持剑护卫的驾马人闻言,也阴沉着脸:“阁下年纪不大,口气还真是不小。”
金铎依旧笑望着付尘,此刻闲坐在车上已有几分坦然,道:“你撂下剑,咱们才能好好说话。”
随即又讥讽道:“你果真要显示你自己是父母双亡,毫无教养吗?”
这话分明在讥刺中隐含着怒气,驾马人在身前也是眼皮一跳,自贾提督谢世后,他已少见主子因何事而真正动怒,即便是称病辞官,也不见其大悲失态,反倒是坦然与偶尔的追忆居多,此时这话直指其身世痛处,颇有刻意激怒之嫌。
付尘乌黑双眸愈发冷寂,道:“有无教养,也并不需要轮到你来教我。”
随即长剑向旁一撂,不带留恋珍惜之意。
金铎看了眼他的动作,笑道:“那我先问你,你年纪轻轻,对太监何来的怨念?同样是为陛下做事,我们就低劣一等?……若说阉党真正祸乱之时,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你总不至于有何亲身体会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