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华现时已作奄奄一息状,未曾答言也未曾张口。
老刽子手见补药灌不下去,吩咐一旁打杂的徒弟:“快去!把我准备的那根竹管拿过来!”
小徒弟亦步亦趋,将师父的工具递上。
老刽子手恍若执笔作画的文人闲客,轻碾纸笔,细细打量。而又将竹管缓缓称在刑犯口中,顶上咽喉,再徐徐将汤药灌入,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直教旁边近处围观的徒弟称叹不已。
午时已过,监刑官抬袖抹干了嘴角的猪油,随手扔下一令牌,在正午灼眼的日晖下油光锃亮:
“继续行刑!”
老刽子手眼神放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刑架上躯体,朝旁道:“拿刀来。”
街头巷尾因这盛事喧闹不绝,倪从文却在府中忽得闻关外信报,顷刻便坐不住了。
“传我的令下去——”
倪从文右手一拍桌面,目现冷意,肃声道:“命京畿军即刻包围行宫,不许任何人进出。”
“……另外,以保皇护驾为名,传令给江东军,速整军而来。”
侍从知晓事态严重不可耽搁,匆忙领命退下。
倪从文冷眼扫过阶下单个兵士,道:“蛮人快打到家门口了,怎么现在才传信过来!”
兵士瑟缩解释:“先前派人递过信来……不知您这里为何没收到,后来停了两日不见回,才又单独派了小的过来……”
“……也就是说,”倪从文渐渐平静下来,面色无波,“连这消息,都是时隔了两日的……”
兵士喏喏不敢作声。
倪承志嫌其在旁碍眼,出言打发他下去,转而对其父道:“亲卫军那边不是早先便说日夜兼程地追赶过来,只怕尚同蛮人在途中缠斗,有他们在后面追守,应当也还是按计划进行……父亲也不要因为这一时的小错误过于惊忧。”
倪从文缓缓摇头:“……从前那么多军务传报都不见在信令上出错,现下到了关键时候,分毫谨慎,我不认为这是小事。”
倪承志知其近来神思紧张,劝解道:“父亲,待江东军一赶来,万众围城,您已是骑虎难下了,不如还是顺其自然,依照原样行事,反而诸事可成。眼下所经,不过是大事临来前的小挫罢了。”
倪从文目光飘至窗外欲现月影,不作声。
今夜注定是个难眠夜。
京畿军千众一夜围宫,行宫内灯影茕茕,假山流泉蒙拢在夜幕之下,宁静悠远。
贵妃于宫中祈诵默念,手上佛珠串倏地断裂,圆滚滚的珠子溅发着红麝香气,迸撒于地,围着贵妃身周散展开了蒲扇一般的珠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