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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乌行 卫七 1031 字 8个月前

宗政羲将刚摆好的棋局又一颗颗收起,道:“你打算就这般原谅他?”

    “也没有,”付尘半遮眼,道,“但我了解他,他同我一样,不会有甚么好下场……他对我狠七分,便能对自己狠十分,压根不用我来动手……也或许,想动手的不止我一个,他临死前还能嬉笑着挑选半天。”

    青年声音低哑,愈发浊而不辨。

    “……你瞧瞧这是甚么?”

    付尘闻声抬首,正看见男人转移了棋盘,放下两个酒罐来。塞口一启,浓烈的辣腥气蓦地挥散至鼻端眼前。

    有的酒如人,凡是尝过一遍,就再也忘不掉。哪怕经过许多荒芜时日,片刻的重逢,便足教人重新忆及前尘事端来。

    “‘烧刀子’?”

    宗政羲默认。

    付尘弯了弯唇,不禁笑眼瞧他:“你何处寻到的人,竟做的出这个?”

    男人无言打量着他,没出声。

    付尘略诧:“……怎么了?”

    “倒是少见你真心笑,”宗政羲垂目,慢条斯理地将酒罐挪移至中央,道,“还是为了几两酒。”

    男人讲话言语声调平淡,听话人向来只得自行揣摩个中情绪。付尘同他相识零总算来也有几年光阴,即便已然习惯,却未必次次都能理解准确。只这句话中隐然的不悦不知是因为旧事还是因为其它。

    “这些死物大多时候比人强,”青年笑意淡下,“……对罢?”

    宗政羲神情略有冷漠:“以后不愿笑就别笑,无人检视你喜乐如何。”

    “……笑给自己,不成吗?”付尘诧异他今日为何偏偏揪在这小事上,转而道,“我只是没想到,过了三四年之久,还能见到之前喝过的好酒……”

    他回至帝京后,私下里闲时暗中寻访了一圈,都找不到那制酒匠工的人影来。自当初燕廷颁布榷酒制后,京中的大小酒馆就纷纷停工。官营酒水掺假为公认之实,能制得出这等上好的烈酒之人,必不是轻易拿钱财哄骗来砸招牌的,故而要再于此时寻见更是难上加难。

    “这酒馆在相府私下牟利的名单里,倪从文书房中尚还有文书备案,”宗政羲斟上两碗酒,道,“自从换了老板之后,后来的酒馆掌事可借此在相府那头得了不少好处。”

    付尘略一偏首,这位置正是一楼上等雅座,故而对着一副挂在厅堂正中的笔墨。他仔细瞪看了许久,方才能看清几个字,不过这走势起落,倒有些像他见过的人所掌。

    宗政羲看见他盯着墙面一动未动,便道:“看出甚么来了?”

    “……倪从文的笔墨?”

    “只怕它这一小酒馆,还容不下当廷丞相的手书。”

    “也是,”付尘接过倒好的酒碗,一口入喉,仍是熟悉的刺碾味道,好似尖刃扫过一般。他方才想起甚么,又举碗向前,道,“……我敬你一碗。”

    “敬甚么?”

    “敬得偿所愿。”

    宗政羲看他,将手中碗前伸轻碰了下,将其中酒液一灌而入。

    这酒馆久未经人打扫细修,故而门户大开时,连带着窗角细缝都被秋风溜进,犄角铜锁声震,虫蚁暗地啃啮腐木,还有不知何处而来的怪异声,极有节奏地随风舞动。簌簌落落的细微躁响不觉烦吵,却徒添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