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悔婚?
殷夜的眼前重新燃起大火,黄土中重新现出孩子的白骨,她站在父母对面丈地处,整个人摇摇欲坠,只拼命以指尖掐着掌心让自己保持清醒。
半晌,缓缓走近父亲,顿下身拉过他的手道,“女儿年少莽撞,不辨情爱,临到头才发现对舅父非男女之情,不过是仰慕之意。故而悔婚,如此负心于舅父,失信于天下。女儿下罪己诏,同跪承天门前。”
“外祖母不得享与天伦,亦是女儿之过。女儿会去看她,给她族人与皇恩。”
“唯一桩,他要走,女儿不会去追他。昔日朝堂之上,女儿亦说过,悔婚吾之罪,我认。”话至此处,殷夜隐忍许久的泪水猛地滚下来。
从前生论之,她并未觉得自己有错。
“但他、他可以退我册宝。可是、是他公私不分,将相印退回。这点,我没有错,是他自己要走的……”殷夜到底再难控制自己,情绪慢慢激动起来。
“我没有要他走……我没有要他走啊,我想着无缘做夫妻,还是可以做君臣的!”殷夜松开殷律怀的手,跌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在深阔的殿中。
时值殷宸回来,见到这一幕,只惶恐站在门边不敢进来。
“润儿!”殷夜见到她,满是泪痕的面上浮起惨白笑意,跑过来拉上他,“你告诉爹爹,册宝相印,都是舅父他先不要的,是不是?他不要了,让你还给我……”
“不是我不要,是他不要,是不是?是不是?”殷夜跪在地上晃着殷宸,最后竟抱住了他,仿若想从手足身上得到一点依靠。
这一年,殷宸十一岁,是个半大的少年。他的胞姐十七岁,放在寻常人家,也不过一个年少的闺阁女郎。
此刻,她搂着他,面庞贴在他胸膛,瘦弱的双肩因哭泣而颤动着,他站在她面前,仿若比她还大些。他伸出手,拍着她背脊,一下又一下。
而胞姐如同魔怔般,喃喃重复着那句,“不是我不要,是他不要的……是他不要的,是不是?”
是他不要的……
“嗯,是他不要的。”殷宸抚拍着她,想起不久前慕容斓的话,终于还是顺着开了口。未曾坦白。
殷律怀起身,将殷宸拉开些,揽过殷夜,把她抱在怀中,揉着她的脑袋道,“久久,爹爹知你识大体,顾大局,便是平日骄纵了些,也不过玩笑。老话说吃亏是福,这世间也没有绝对的对错。便是你舅父先退的相印,你便再大度一回,莫让天下指摘你。他、毕竟养……”
“我有父有母,他为什么要养我?”殷夜只觉又被扯进爱恨皆不得的绝境里,只推开殷律怀,提着气到,“因为他欠我的,他要补偿我。”
“我,不欠他。”
“他要回来便回来。让我下诏请他,绝不!”殷夜怒吼出声,返身离去。
“你、你个混账东西!”殷律怀颤巍巍的身子,踉跄了两下,一口血喷出直径仰面倒下去。
“六郎——”
“爹爹——”
谢清宁和殷宸疾奔上去,抱起地上的人。
“六郎,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