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江尽棠轻声道:“大约就是如此了吧。”
简远嘉觉得舌尖有些酸涩,他刚要打断江尽棠,让他不要再说了,江尽棠却已经继续开口了:“我出生的时候,是一个雨夜。”
那是五月底了,夜雨来的太急,产房里进进出出的全是慌乱的人,还没有传出消息,外面就已经哭成了一片。
定国公府的人都心知肚明,怕是凶多吉少。
崔澹烟神志恍惚的躺在床上,朦胧间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窗外院子里的那树海棠。
海棠的花期已经尽了,还开着的花也已荼蘼,被雨水打的零落,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同自己的陪嫁婢女说:“如果……这个孩子……能够平安生下来。”
她眼角挂着泪水,声音哽咽:“就叫做……尽棠吧。”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①
她怕自己等不到丈夫,看着那树海棠,眼睛里全是相思的泪。
但好在,那一夜,江璠从雨幕里冲进了产房,握住了她已经微凉的手,将她又带回了这个人间。
“父亲无诏回京,被言官痛批,回京不见天子,又被骂目无君父,造反传言甚嚣尘上,父亲却一直在府里陪着母亲。”
“直到母亲终于好转,他才脱冠卸甲,入宫请罪。”
江尽棠说到这里,唇角带了一点讥诮的笑意:“自然,先帝一贯仁慈,并没有计较此事,反而允了父亲留京两月照顾妻儿。”
“这似乎是无上的宠幸,但在此时,已经为来日的抄家灭族,埋下了祸端。”
“我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的命。”江尽棠笑了一下,有些淡,“有个算命先生断言,我是天煞孤星的命,克父母兄弟,且自己也活不过十八岁。”
简远嘉一怔:“什么?”
“父亲不信神佛,他把算命先生赶了出去,不许任何人提起这件事,遍访名医,终于让我活了下来,但到底先天体弱,只能深养在府中,以至于外人几乎不知道我还活着。”
“那个算命先生,如今看来,倒也不是江湖骗子。”江尽棠垂着眼睫,表情很淡:“江尽棠没能活过十八岁,也克死了他的父母手足。”
简远嘉沉默良久,才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不是一向不信这些?”
“有时候,还是要信的。”江尽棠道:“你看,已经应验了。”
他掀起唇角,道:“是以当年我在护国寺求出三支下下签,一直让我很在意,或许……”
“够了。”简远嘉道:“我不问你,你别再说。”
江尽棠抬起眼睛,那双眼睛显得尤其的无辜干净,还带着几分浅浅的温柔和无奈:“要听的是你,不听的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