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中鹤对颅内出血没什么概念:“大夫, 颅内出血严重吗?”
“这个得看情况了, ”医生斟酌用语, “先去拍个CT看看吧, 出诊断结果再说。”
贺中鹤没听出个所以然,谢了大夫出了诊室,雁升的心却一点点悬起来。
站在CT室外, 雁升脑子里一片空白。
之所以能比贺中鹤多想一层过来做CT,是因为他身边有过这样的事。
小时候朱玲有次被雁德强用相框抡了, 那时候他还小,朱玲在他身上发泄的怨气还不至于让他意识到“妈妈也是危险的”, 只能隔着玻璃在外头哭,好在虚惊一场, 只是脑震荡。
再就是他一个初中同学翻一楼栏杆摔了下来,不高, 但头侧着地,当时以为没事儿, 只觉得头疼,结果危险期第四天突然脑水肿,出血, 没救过来。
他现在站在CT室外,听着仪器平直而机械的滴滴声,胃紧张得攥成一团,喉咙干涩发紧。
不敢想,不敢把贺中鹤跟这个联系起来。
好像一下子回到小时候那个深夜,朱玲被抬到CT仪上,看着机器在她头上方轰轰运转,朱玲一动不动,他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抖,只是哭。
现在是贺中鹤。
之前朱玲说他是灾星,自打他出生后家里没一天安生日子。
后来听多了他就当朱玲在跟空气说话,但现在他惶惶然,脑子一片空白的嗡鸣间,从小到大藏起的很多恐惧和无措都翻涌上来。
小时候梦想世界上没有争执吵闹,没有厮打,没有受伤和死亡。
可这些东西真的摆在面前发生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无助的。
世界上有很多不遂人愿的意外。
那次雁德强在朱玲的鼓动下割了他的脖子,让他想明白了,把这两脉血缘和情感剥离开了,那之后他以为再也不会有什么能让他提心吊胆,能让他感到毁天灭地的挣扎和痛苦。
是他不设防了,没想到除了在血缘之上,他还可以建立其他同等分量的情感,长出新生的软肋。
这根软肋平时看着挺硬铮的,但真出点儿什么意外,和任何人一样免不了躺上手术台,躺上冰冷的仪器。
眼泪淌出眼眶的一瞬间,贺中鹤刚好从CT仪上扶着脑袋慢慢坐起来,看向雁升,怔住了。
“怎么回事儿?”他从CT室里快步走出来,四楼空荡幽长的走廊里,雁升站在那儿特别无助。
他扳过雁升的肩,从他脸上看到了迷茫、痛苦和恐惧,还有另一些复杂的情绪:“雁升?怎么了?!”
雁升动作来得突然,贺中鹤被整个儿搂住的时候愣了愣,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感觉到他死死抱着自己,生怕化成烟飘走了一样。
“你好好的。”雁升在他耳边说,声音是颤抖的,“听见没,你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