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玺之想不明白,明明是过来嘲笑逗弄她的,怎么莫名其妙还帮上忙了。他一个权贵之家出身的大少爷,从小被众星捧月伺候着长大,几时做过这种粗活,甚至从没在太阳下站过这么久,如今竟将自己推入这般境地。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晒的通红的手,隐隐有些刺痛传来,大概率是被晒伤了。
他下意识侧头望向周令姿,她的处境也不太好,暴晒的时间比他更久,却不委屈不抱怨不诉苦,面色平静地做着这些事,即便雪白的后颈都已经红的不像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方才心里那些喧嚣的念头在此刻都飘散于无形,只是觉得这样陪着她干这些极度愚蠢的事,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糟糕。
他的脚悄悄往前移了一步,让她置身于自己的阴影下,为她挡去所有毒辣的光。
她好似没有察觉,贺玺之静静地看着她,在心中骂道:“真是个呆子。”
等两人终于将宣传报贴完,贺玺之被太阳晒的头都有些晕胀,正伸手揉着太阳穴之际,周令姿转头对他笑了,真心实意道:“谢谢。”
老实说,这是她头一次冲他笑,没有敷衍,没有避之不及,没有假意迎合。即便因为炎热,样子甚至笑容都不太好看,他的心却不可控制地急速跳动起来,这是他首次体会到这种陌生的感觉。
他将手放在胸口,感觉到底下猛烈的震动,脑子愈加晕眩,是因为今天的阳光太刺眼了吗?
“你之前答应我的,能让我逃出周公馆……”周令姿见他半晌不吭声,好不容易碰到,便提起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问题。
毕竟他消失的那段时间,实在是让她坐立不安了好一阵子,生怕连这唯一的希望都没了。
像是读懂了她未说出的话,他嗤笑道:“我家老头有病,前段时间把我丢去军区磨练,现在已经没事了。”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答应你的我自然会做到。”
“我当然信你。”淡淡的忧愁涌上她眉间,最近周崇礼的态度让她越来越难捉摸,将她看管得也愈发严格,连睡在他身旁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让他觉察出什么。
“你之前说的时机成熟,要等到什么?”
她真的一刻也无法忍受了。
她难言的焦急没有逃出他的眼睛,他沉吟片刻后,认真道:“你知道马上就到嘉译百年校庆了吧?”
周令姿点点头,这个庆祝活动可以说是学校今年最重视的事,从年初就开始筹备,庆典当天也会邀请各界名流前来观赏,称作整个平城的盛宴都不为过。
“校庆当日有一出话剧,我们演上半场,替身演下半场。等换场的时候,你沿着我给的路线逃出,到时我会提前派人在校外接应你。那天人流密集,舞台离观众席也远,我找的替身同我们有七八分相似,加上妆一化,不会有人发觉这细微的差异。大家只会认为我俩还在台上,完全不会想到你已经逃之夭夭,如此也能骗过周公馆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本来按照计划是让其他人接手这事,但现在的他却觉得这事交给谁都不放心,还是自己来才最稳妥,不过却没有将这打算说给周令姿听。
周令姿觉得这计划倒没什么问题,但唯一的难点是——
“我不会演话剧。”她诚实道。
贺玺之清了清嗓,说的很是勉强:“那只能靠我来教导你了,到时别拖我后腿。”
周令姿怀疑地上下打量着她,不信道:“你?”
她实在难以把他们两者联系到一起。
贺玺之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册剧本,将它卷成圆状轻轻敲在她的脑袋上,命令道:“回去好好熟悉,我会抽查台词的。若是不达标——”他停了半晌,慢悠悠补全,“就给我当一天丫鬟。”
周令姿接过他手中的剧本,封面上写着叁个大字。
《梁月记》
他俩都不知道,这一幕全然落到在树后藏匿许久的人眼中,她恨的用指甲大力抠挖树干,像是不知道疼似的,在上面留下淋淋血迹。她喘着粗气,用尽全力才抑制住想冲出去撕烂周令姿脸的冲动,低声道:“他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