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星君今天早些时候已经离开了,并没有察觉到……”舒赫神色有些不自然地低声说。
“那万一呢?”容炀往后靠着椅背,“你是要让我前功尽弃吗?”
舒赫默然。
良久,容炀叹了口气,“算了,你先退下吧,以后轻易不要到这里来。”
舒赫犹犹豫豫地站起身,退到阳台口却又停下唤了一声先生。
“还有事?”容炀看他。
“我……”舒赫望着容炀,喉结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他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走回容炀面前腾地跪下,膝盖在木地板上咚地一声响。
容炀这次没拦他,只是冷冷地看着。
“其实我今日擅自前来,还有一事想问先生。”舒赫手支着地,好像是希望能借此获得支撑,好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我就说,平时要见我都知道提前传音,今天却敢忽然到这里来。”容炀笑了笑,却并不见得怎么愉悦,“问我,你想问什么?”
舒赫深深吸了口气,“我想知道,先生关在我妖族祭坛下一直沉睡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你问这些做什么?”容炀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多的话。”
舒赫没有得到他的回答,咬了下唇,又说下去,“妖族这次内讧,借的是云长老归西的由头,说是因为我德不配位,我妖族的长老才会一一仙去。”
容炀握着茶杯,不带什么感情地问,“然后呢?”
“云长老是棵云杉树,树妖可以离体寄托在枝丫或者叶片上,它的本体不知长在何处,也许早已不在了也未可知,在妖族的便是这样一根云杉枝丫,所以她但不能言语,没有感觉,早已是半死的状态。三月前驾鹤之时,那根云杉枝丫顷刻之间化成木屑粉末,但中间却有一点是红的。长老的遗骸本应该全部送到祭坛,可我觉得有些反常,便将那些红色的木屑留下,装进了一个瓷瓶里。第二天那些木屑消失了,我的枕边出现了一块云杉木的木牌,上面是写着一个,……也许是一个故事。”
容炀的眼角轻轻跳了跳,依稀想起来当年的长明宫外的确长着些云杉树,傅宁辞惯爱坐在树枝上纳凉。他以为当初那场大战之后,那些树已经连着宫殿一并化成了灰烬,没想到……
舒赫继续道,“上面写着,当初灵魔大战并非现在传闻的由于战乱引起,而是因为天魔降世。还说……”舒赫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还说天魔虽然魔力强大,但是刚刚降世本来不是七位星君的对手,之所以灵会战败,是因为……贪狼星君选择与其余几位星君为敌,站在了天魔那一方!”
舒赫说完这句话,想到贪狼星君就睡在对面的房间里,不由得微微抖了一下。
“还有吗?”容炀放下茶杯,像是完全不在意舒赫的失态,“继续说。”
舒赫话已至此,也没有了回头的余地,“先生八年前将那人送来祭坛的时候,他曾经短暂苏醒过一次,不知您是否还记得?”
容炀微垂着眼眸没有说话,那其实并不算是苏醒,只是因为刚刚被容炀强制封印,五感尚未完全禁闭,而妖族祭坛毕竟妖力太足,与他犯冲,免不了被惊着了,一时有些呓语。
舒赫不由放低了声音,“当时您命我关了祭坛,不许任何活物靠近,连我也不许……,但实际,我背着先生偷偷去过一次。那人听语气似乎在斥责什么,可声音太模糊,我又没敢靠近,只依稀听到了两个字。”
“你反骨生得这么早,我还是太放心你了。”容炀一把抬起他的下巴,唇边竟然还带着点笑,“你听到了什么?”
“天魔。”舒赫看着容炀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天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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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况都是晚上七点半更,昨天是按错了,今天是因为晚上有事要出门,提前更了申榜,正常来说大家晚上七点半以后看就可以了。
第8章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向他扑过来,舒赫一下子没跪稳,往旁边偏了一下,身后冒出来一条墨色的蛇尾。
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把尾巴收回去,复又跪在容炀面前。
容炀沉默着,连呼吸都很平缓,好像刚刚的怒火并不来自他。
舒赫跪在那里,壮着胆子抬起头,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容炀的脸却隐藏在黑暗之中,他想起第一次看到容炀,好像也是这样一个角度。
那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
舒赫的母亲是蛇族族长的女儿,父亲却只是个凡人。
他说好听点儿呢,是个半妖,说难听点,就是个杂种。生下来便是蛇首人身,又长着一条长长的尾巴。他出生以后跟着父亲呆在山下,他生得怪异,父亲带着他不敢住在村庄里,只能在远处的树林里生活。三岁的时候,父亲去世了,舒赫被人发现,打得半死扔进了荒坟堆里。
他那个蛇妖母亲还算有点良心,把他带回了妖族。但人族容不下他,妖族也不怎么容得下。他奇异的外貌让他母亲在妖族丢尽了脸面,对他动辄打骂,后来在外公的安排下,他母亲嫁给了另一只蛇妖,不就便有了弟弟,舒赫的日子便更难过了。
他是半妖,本来就比一般的妖长得慢,加上常年吃不饱,瘦瘦小小的一只,又是这样尴尬的身份,谁都可以欺负他。
遇到容炀那天也是这样,几个年龄比他还小的妖族少年拿他当靶子扔石头玩,他一路躲躲藏藏地跑,后来摔下了一个山坡。那几个少年站在坡上看了他一眼,见还没死,便嬉嬉闹闹地走了。
天已经黑了,前两天下过雨,地上还是湿的,他沾了满身的污泥,腿又摔断了,只能一点一点地往前面挪,忽然他听见前面的树林里有声音传来。
也许是什么野兽吧,舒赫听人说这片林子里有熊。
舒赫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实在跑不动,只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那个声音越来越近,他害怕得人形都维持不足,身后出现了那条令他难堪的蛇尾。
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停下来了,舒赫感觉有什么停在了他身前。
舒赫强打起精神试探着睁开眼睛,眼前停着一双白底的黑靴。他抬起头,看见了一个男人,眉眼如画,穿着白色的长衫,上面用银线细致地绣着竹子,手里提着一盏红色的灯笼。
“你是......?”舒赫挣扎着开口,可还没听到那个男人的回答,他便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舒赫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宽大的雕花木床上,身上原本破旧的衣衫已经不见了,换成了雪白的中衣。
他昏迷前见到的那个男人握着一只白色的骨笛,坐在不远处一张黄杨木的官帽椅上,听见响动偏过头,“舒赫,你醒了。”
“你是谁?”舒赫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那男人没有答话,把骨笛收起来,端起条案上的一盏汤走到他面前,“先把参汤喝了吧。”
“接着,总不能等着我喂你?”舒赫不敢说话,那男人把汤递到他手里,“我姓容,多年前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
“你是爹的朋友?”眼前的男人看着年岁并不大,更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舒赫不由得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