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秀的后台永远跟打仗一样,事前的准备工作不用说,开秀之后模特儿依序上台,展示我们长久努力的成果,走回来的模特儿立即会有化妆师、服装助理上前去,改造妆发、迅速换上下一套衣服,不管再如何忙乱,一站上t台,专业的模特儿立即武装起来,迈开腿按着音乐的节奏走出去。
不管经歷几次,每次时装秀我总是非常紧张,台下那一双双眼睛,带着审视的眼光,批判我送到他们眼前的作品,不晓得那毒辣的嘴接着会吐出什么评语。
哈利这天没有工作,他跟我要了一张秀票,但没去观眾席坐着,在后台陪我,站在我身边,一块透过帘幕狭窄的缝隙偷偷观察台下的人,威尔下个时段有一场秀要走,所以没有跟他一块。
他嘴巴坏的评论了几个坐在第一排看秀的人,然后突然戳了戳我的脖子,「这里有痕跡。」
我转头看他「嗯?」了一声,他笑了笑,问:「昨天和家亲热了?」
「唔。」我抬手遮住脖子点头,感觉有些脸热,他稀奇道:「他不知道你今天发表?」
「……我们昨天吵架。」我回答他,说是吵架,其实是我单方面在闹脾气,余家文那样温和的人,很难真正和人吵起来,若不是被我逼急了,根本不会像昨晚一样激动又失控。
哈利显然也很清楚,他抬手揉了揉我的头顶,问:「你们有好好聊一聊?」
我点头,哈利轻轻叹口气,捏了捏我的脸颊,「那就好。」
还来不及多说,不到半小时的时装秀就结束了,这场秀在傍晚,结束之后哈利先离开,大概去找威尔,品牌还办了afterparty,就在附近的场地,我去露个脸,但是不太喜欢这种场合,还好现在我也不需要为了交际留在这里,很快就溜出会场。
在afterparty喝了点酒,走到大马路上,正要招计程车,手机此时突然响了一声,我拿出来看,是余家文,他来接我回去。
我以为他会和以往一样,待在家里等我回去,心里一阵激动,立即走到他停车的地方,天气很冷,但他站在车外靠着门,两隻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静静等我。
「余家家!」我小跑步过去,扑进他怀里、抱住他,他摸摸我的头,揽住我,我们接了一个吻,才进入车里。
回到家,他已经准备好丰盛的晚餐,我们坐在餐桌两侧,一起开动,这时候心里感到真正的放松,以往用餐的时候总是正襟危坐的吃,我忍不住端着碗坐到他身边去,肩膀和他的靠着,觉得满意了才继续吃,他也没有阻止我。
吃好饭,谁也没管碗筷,我们两个拉拉扯扯地,热切的亲吻彼此,这一阵子忙碌太长,只有昨天短暂的亲热根本不够,很快脱光衣服,又胡搅蛮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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廝混了整个周六,周日早晨公寓的门铃响了,我赖在床上,他摸了摸我的头,要我安心待着,穿了条裤子就去开门。
偶尔威尔和哈利会在周末来找我们,我以为这次也是,想不到门口却传来中文的交谈声。
一个有些耳熟的妇女声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现在和若瑋一块住。」余家文回答。
接着又是一个老先生的声音道:「你竟然骗我们你没和他联络!」
听见这句话,我一个激灵,立即下床、衝出房间,看见来人。
是我父母。
「最近才联络上的。」余家文解释,看见我出来,又转头低声对我道:「去穿衣服,小心感冒。」
这时我才想起自己只穿着一条内裤,他请我父母到沙发上先坐,然后推着我进房间,一关上门,他懊恼地拉住我,低声道:「我忘了跟你说,前两天林世雄打电话来,说你父母去找他问你在伦敦的地址,他讲出去了。」
我顿了顿,说:「他们好像到处找我,林教授有告诉我,找到这里也是迟早的事情。」
余家文反应过来,意识到我知道我父母去他母亲的丧礼上找他的事情,「……抱歉,我想你应该不是很喜欢听到他们这样,所以没告诉你。」
我吻了一下他的脸颊,「没关係,你是对的。」我确实很不喜欢。
很快穿好衣服,我们回到客厅,倒了两杯热茶给他们,我和余家文坐在一边沙发,我父母亲坐在对面,大眼瞪小眼,都不说话。
十多年没有见,他们老了。
我看着他们,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父亲还是那样严肃威武的样子,上一次见他时,他头发只是灰白,现在已是全白,脸上多了许多皱纹;母亲一样把自己打理的很好,在贵妇的圈子里她不能没有面子,所以总是优雅,但年岁是藏不住的。
「你们为什么住在一块?」父亲率先打破沉默,直接问了最要紧的问题。
「关你什么事?」
「我们在交往。」
我和余家文同时回答,我转头看他,他脸上都是平静。
问话的人立即愤怒起来,「你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根本心怀不轨!」母亲扯了扯父亲的手臂,但如果有用的话,我和他们就不会失联这么多年。
我感到生气,正要开口,余家文握住我的手,只是道:「我如果心怀不轨,他现在会坐着你的位置,和我在一起。」
他向来是温和而坚定的,很少生气,我从没听他这样态度和人说话。
父亲像被噎住一样胀红了脸,又闭嘴不说话。
母亲红了眼眶,低头擦眼泪。
「你们来做什么?」我冷冷地问。
「我们是你父母,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不行吗?」母亲说。
我看她那个样子,立即厌烦起来,口不择言:「喔!还好我过得不错,不然你们这时来,大概要去坟场看我的白骨。」
对面两个人还没发作,余家文先喝斥我:「若瑋!」
他握着我的手整个捏紧,有些疼。